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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告诉我，你怎样活着。
1
老林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把婚前协议都给签了以后，老林就赶着去了趟周瑶的老家，算是正式见了周瑶的父母。以老林的条件，在装老实持重的好男人这件事情上绝对是游刃有余，在加上也还算厚实的钱包底，分分钟把周瑶父母迷得颠三倒四。尤其是周瑶他妈，开句玩笑，只差恨不得替周瑶嫁给老林了。
等老林见了周瑶父母，老林的老母亲便快马加鞭地就上门提亲了。双方父母一见面，在儿女不找对象晚结婚这件事情上简直是互诉衷肠，说遍了这些年来催婚的辛苦。
第一次去周瑶老家见家长的时候，周瑶她妈收拾好了一张床。吃完晚饭两个人就一直坐在客厅里，把电视从第一个频道按到最后一个频道，最起码有三四遍，实在是无聊。老人家不停催他们去睡觉，嘴上还只能硬撑着说电视好看，再多看会儿。后来实在撑不下去了，硬着头皮进了房间，还好周瑶偷偷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被子，老林在地上对付了一晚。也多亏周瑶家里安了地暖，不然这南方的冬天，在地上睡一晚，不要了半条命才怪，毕竟老林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晚上睡不好就算了，早上还得赶在周瑶父母醒来前起来，可千万别给穿了帮。
周瑶偶尔跟老林讲起，说她最近经常做梦，梦见她父母发现了他们结婚的真相。她跪在他们面前说是为了他们好，不想让他们难过。就好像小时候，父母让她去上补习班、去学特长，每次都会说的话一样，这都是为你好，你以后就知道了。
但这种事情，以欺骗的方式，真的是为父母好吗，越往结婚的时间点靠，周瑶和老林两个人其实都越来越慌，生怕出了点什么纰漏。尤其是看着双方父母们忙活得热火朝天的样子，心里禁不住满是无奈。
婚礼最终还是定了下来，过年的时候在山东按传统办一场，然后年后去周瑶老家办回门酒，再在北京办一场。
就好像另一只鞋终于快要落地了。
2
双方婚礼前脚确定，两个人后脚就逃回了北京。公司一堆事正等着老林处理，回去之后自然又是忙得昏天黑地。
回来之后，老林一直觉得自己精神不太好，不知道是因为最近实在太累了还是怎么回事，公司处理事情大大小小出了好几个纰漏了。这可不是老林的风格。
今天上班上到一半，脑袋昏昏沉沉的，中午吃完饭收到条短信，老林一下子给懵了，马上让秘书开车把他送了回去。
“怎么这个点回来了？”老林打开门，才注意到KK正靠在沙发上，手上翻着尹成的那些笔记。说起来，两个人自从上次闹得不愉快后，半个多月过去了，还都憋着一口气呢。
“不舒服。”老林没有多说，直接往自己房间里走。
“怎么了？”KK从沙发上坐起来，结果老林把门一关，没有再搭理KK。
KK突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发什么神经啊？KK心里想。拿起尹成的笔记本，也进了自己房间。
只是更让KK觉得莫名其妙的是，老林这一进屋之后，这会儿都晚上八点了，KK叫的外卖都吃完了，老林房间里一点动静还都没有。
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KK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念头。
尹成打了个电话过来问KK晚上要不要去他那儿，KK一想这老林情况不太对啊，也直接给拒绝了。
KK在老林的房间门口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半个小时了，KK终于决定抹开面子敲门了。结果KK的手刚抬起来，老林的房门就开了。
“我，我，我想问你吃不吃晚饭？”KK吓得把手一缩，又赶紧指了指茶几上刚被KK消灭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残羹剩饭。
“KK，我们聊聊吧。”老林耷拉着脑袋，有点强打精神地说道。
“啊，好好，你身体没事儿吧，哪不舒服？”KK顺势进了老林房间。
3
“老林，之前是我对不起。”KK把房门关上，就低眉顺眼地说道。
“K，上次我们聊天，说起来我们认识也都三年多了啊。”老林的声音里几乎听不出一点情绪。
“嗯，三年零三个月。”KK不知道老林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只好顺着老林的话说。
“这三年多，和你住一块儿，我过得挺幸福的。说实话。”老林抬头看着KK。
“嗯，你知道的，我也是。”KK伸手握住了老林，才发现老林的手冰冷冰冷的，“老林，你这怎么了？怎么手这么冷啊？哪不舒服了？”
“KK，我有时候想，咱们俩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我这辈子也就知足了。”老林没有管KK，低声说道，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
“哎呀，老林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吧。别说了，我都知道。”KK伸手摸了摸老林的额头，结果这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额头烫到不行。
“我话还没说完，KK。”老林把KK的手拂到一边，把自己的身体靠在床背上。
“你他妈有什么话以后再跟老子说！”KK一下子就急了，一把上去就扶住老林往床下拖。
“KK。我他妈这辈子……”老林靠在KK身上，不停喘着粗气。KK另一只手翻着老林的裤子找老林的车钥匙，顺势拿着老林的手机想给陈墨打个电话。
老林的手机密码一直是KK的生日，KK解锁看见了一条微信。
“老林，我检测出阳性了。你最好也去检查下。不好意思。”发微信的人KK认识，那个每周都来老林这儿做爱的炮友，这几周倒是没见过了。
一下没拿稳，老林的手机掉在了地上，KK没有回过神来，脑袋里一阵杂音，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跟他说话。等他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再回头看时，老林已经晕了过去。
4
你会不会和我一样，在电视里看到一些报道，说中国艾滋病的人数又达到多少多少人次，其中同性间性行为传播感染的概率达到百分之多少时，会有一点尴尬。
我总觉得，尴尬这个情绪里，混杂了很多东西。之所以尴尬，好像确实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关，而且好像也是自己造成的。但是如果其他人堂而皇之的这样说，心里还是会觉得很愤愤不平。
好像人总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欲望，总会想，你看他，跟他上过床的人那么多，别人不仍然活得好好的吗？这么小概率的事情怎么会碰到我身上？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倒霉？
那，那如果你真的碰上了呢？
这可能是KK此刻的想法。
昨天晚上KK把老林送到医院后，KK守了一宿。医生说，倒没有多大的事儿，一个是最近太累了，身体能量供给不足。然后就是冬天来了，可能是没注意保暖，烧得还挺厉害，住两天院烧退了就好了。KK听着医生的诊断时，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看着医生给老林输液，KK出去买了一碗白粥，又拿着从家里带过来的保温杯接了一杯水。
老林输了会儿液就醒过来了，很是疲惫的样子，KK喂老林喝了两口白粥。老林也没有多说话，又闭上了眼睛。KK知道老林不想，也没力气多说，他也就一个人静静地靠在沙发上。
很多年之后KK自己再回想起那个晚上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一晚上改变了很多。
他几乎没有能合得上眼，脑袋里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填满。
他想起他和老林刚刚认识的时候，想起他给老林庆祝三十岁生日，就他们两人，KK本来都以为两个人都要搞在一起了，结果老林特别老实地抱着KK睡了一晚上。弄得KK第二天起来居然遗精了，KK说他从15岁起之后就没有发生过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了，而这个事情也让老林笑了整整有一年。
想起他们陪老林的妈妈在北京的各个景点旅游，老太太一直念叨着说要是KK和老林都是她儿子就好了。
想起他这一两年一到周末就瞎混，几乎每次都是老林把他从各个不同的酒店给接回来的早上。
想起当年老林陪他去检测艾滋，冰冷的楼道里，就他和老林两个人站着，甚至能明显从医生的表情里看出一丝鄙夷。
他都要结婚了啊，老天爷，求求你，让他逃过这一劫吧。
KK不敢再往后想。
“老林，没事儿，我一直都在这儿。”
快到天亮的时候，KK搬了把椅子坐在老林的床头，看着病床上那个三十出头却已然有些老态的男人，连生病睡觉的时候都眉头紧锁，KK心中满是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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