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的主人翁是一德高望重、玉树临风的心理师。为尊者讳,写这个故事时,我需要给他另取一个名字。可我想啊想啊,想破头也想不出比「吴益军子」更为尊贵的名字了。怎么办?那就借他用用呗。
好了,既然他跟我同名,那我就用第一人称来叙述他的故事吧。
连载中,第三篇;上一篇:[连载·一具心理尸·第三卷②]一个心理师讲了一堂「清新脱俗、振聋发聩」的课……
1.
在正儿八经地讲「自私」之前,先来讲讲那个小姑娘的故事吧。
她,二十八九岁,也不算小了,对不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称女性为「姑娘」了,我总觉得在「姑娘」这个词前面应该加个「小」字,就跟在「孩子」这个词前面应该加个「小」字一样。要不然,就有些不成体统。
至于我为什么喜欢称女性为「小姑娘」呢?算来,有两个原因:
一是,多年的经验显示,喊谁谁谁为「小姑娘」就跟喊谁谁谁为「小孩子」一样,莫名其妙地就会让我有了某种心理优势(语言这东西很神奇);
二是,我觉得,「小姑娘」这个词挺有腔调的,够装逼用的了。
不过,她讨厌我喊她「小姑娘」,几次提醒我称呼她「安安」。家人和朋友都这么叫她,她已经听习惯了。我和她的较量,在称呼上就已开始了。
我们认识有一年了。这一年以来,她陆陆续续地找过我好几次,都是因为感情上的事儿。通常都是突然遇到点事儿,想找人聊聊天,就想到我了。
我记得第一次碰面,她跟我提到一部电影,叫《周渔的火车》。她讲,那部电影原本的情节设计是女主角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审查时没有通过,后来改成女主角在不同的时段分别爱上了那两个男人,片子才勉强通过了审查……
这件事让她很诧异:一个女人难道就不能同时爱上两个男人吗?
其实,一颗心分给两个人,这正是生活中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
2.
爱一个人,已经很沉重了,那么同时爱两个人呢?对安安来说,这不是可以相加的幸福。
与明和剑的三人行快三年了。他们爱她一个,可她爱他们两个。
如果两份爱有轻有重、有深有浅,安安也会比较容易决断一些,可她觉得她爱他们是同等深刻。安安不是没想过要放弃一个,但她说:「太困难了,我无法忍受他们任何一个心碎。」除了无限期地拖延下去,安安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时代,一颗心分给两个人,是一种普遍存在的情感状态,还是小众人群的情感游戏?
为此,我以「你曾经同时爱过两个人吗?」在朋友圈征集见证。
让我诧异(这回轮到我诧异了)的是,处于三人舞中的爱人们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了!
比如,就有人说,她有两个男友,但两个都只是半个理想男友。
…………
3.
准确地说,困扰安安的不是同时爱上两个人,而是这样的感情算不算核心意义上的爱情?
显然,对她来说,没有「爱情」这个标签做盔甲,她会心虚的。
我就问她:「有没有可能是你爱上了新的这一个,只是你不愿接受自己是个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负心人,而宁愿相信你同时在爱着两个人呢?」
…………
在我看来,经典的爱情是排他的;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她两个人都不爱——只是不同的两种需要罢了——她并没有爱上其中的任何一个,因此才把他们并列在一起了。
…………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同时爱两个人,也许指的并不是同一类情感。
…………
不必说,我的观点她是不认同的,对我的质疑她更是嗤之以鼻。
4.
安安认为,爱上两个以上的人是很正常的心理现象。她的理由很简单:「一个人身上很难具备足够多的好东西,来满足另一个人内在的所有需要。另外,内在的需要也在变化,当有新的需要产生时,可能就需要旁人来满足了。」
…………
「如果没有制度和道德的约束,我们的本性当然是同时爱两个甚至更多。」为了说服我——或者说,为了说服她自己——她还说,「每个人都有『父母我』『成人我』『儿童我』三重自我,爱不同的人能填补不同的自我需要。」
…………
「有些人或许没有意识到,他们并不是认为一个人不应当同时爱上两个人,而仅仅是认为一个女人不应当同时爱上两个男人。」她越说越激动了。
…………
她激动是有原因的。在纳妾合法的时代,国人是接受一个男人同时爱上两个女人的,甚至更多。那些打下过这种「集体无意识」的人,一朝听闻某个女人居然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就好像这个女人僭越了道德,大大地不成体统。
要说到道德,我总要引用谁谁谁的名言:「道德因地理而异。」
也就是说,翻过一道山梁,道德的有可能变成不道德的,不道德的也可能会变成道德的。
当然了,她找我,肯定不是无聊到为了说服我去认同她的观点。
5.
她找我,是因为,在她与他和他之间,她小心翼翼地维持平衡,这种局面让她有些抓狂。
「我觉得我特别自私,收到了一份爱却只能回报一半,我没有办法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讨论房子、婚姻、未来,也不能跟他们任何一个建立二人世界,我在害人害己啊。」
看得出,安安虽然接受自己矛盾的爱,但是她的内心并不坦然。
最让安安不安的是,如果在某个戏剧性的时间和空间三个人撞在了一起?她不敢想象的。
6.
三人舞会有怎样的结局呢?在小说、电影之类的文艺作品里头,作家或导演就跟私下商量过了似的,通常都会安排一个或者两个主角的死做结尾。
《周渔的火车》里,在两个男人间奔波的周渔就被导演安排摔下山崖,死了。她难道不是被我们对安全和忠诚的渴望杀死的吗?你玩火,最好也付点代价——这是我们的一种集体投射。我们这样希望着,导演就帮助我们实现了。
那么现实生活中又如何呢?与人们说不出口的暗暗期待相反,我发现一些人可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功地跳着三人舞,而未见有导致任何悲剧。
这种关系能否终其一生呢?三角关系在物理上是稳定的,在人类的伴侣关系上却很难长期稳定——总会有一角发生扰动——毕竟我们都渴望忠诚。
7.
通常,心理咨询中,来访者问咨询师问的最多的问题是这类:「……,我应该怎么做?」有意思的是,安安很少问我这类句式的问题。反倒是我见她如此痛苦地跳着三人舞,憋不住好奇心,试着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我现在根本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如果有一天我必须作出选择了,我不会再去想我到底爱谁多一些,我会想究竟谁能让我更幸福。也许,他们两个,我谁都不要!但我绝对不是为了逃避什么,而是要重新找寻到真实的自我。」
她讲,她找我,不是要我帮她选择,而是陪伴、倾听、理解……
8.
我注意到,安安的故事里,爱情、自我、自私是重要的关键词。
顺着安安的故事,接下来我们说说另外一个关键词:「自私」。
连载中,第三篇;下一篇:[连载·一具心理尸·第三卷④]一个心理师讲,做人自私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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