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有些刺骨,不觉紧了紧衣裳,走在回家的路上。超市旁的小舞台还散发着广场舞的余韵,街旁的小吃摊也冒着袅袅的炊烟,霓虹灯和路灯有些抵抗,毕竟一个辉煌,一个昏黄。
“呲——呲——“一阵有节奏的机器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转过头,向不远处的路灯看去。只见有些暗淡的灯光下,一位老师傅抬着双臂,一手拿梳,一手拿剃刀,左手一扫;右手一推,这忽前忽后,一上一下之间,竟给人一种美的感受。不觉有些恍惚,直到猛来的一阵寒风,将我惊醒。摸了摸额前有些稍长的刘海,心想,也许,不远之地会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走近了,呲呲的声音显得更加低沉,镜子里折射的灯光明晃晃的,一点也看不出是路灯的光。也许是灯太亮,也许是他站的角度有些微妙,我竟没能看清他的脸,只略微感觉到一些沧桑的味道。也许是我站的坐标太偏,也许是他太过专注,他一时竟也没有发现我的到来。如果当时有位第三者在场,一定会觉得诡异非常,毕竟我在盯着别人发呆。
他转身开始剃那位客人侧旁的头发,抬头伸手活动之时,也看到我站在一旁。朝我歉意得笑了笑,"不好意思,久等了吧,我还有十五分钟就好。"
我有些失措,"没事,我刚来一会儿。"他笑了笑,便转身继续去为那个坐在凳子上的男子剃头,在一旁的我也继续开始欣赏这一行为艺术。只见他猫着腰,双腿微曲,下颚微抬,双眼平视,拿梳的左手稍微比划一下,顺手一弯,右手剃刀哗的一声,便完成了一次推剃。在暗暗的灯光和略寒的冷风下,这简单的动作也多了许多说不出的味道。嘿,这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呢?
记得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总会把剪头发的人称之为"剃头匠",记得自己问过他们为什么?他们只说了句,叫习惯了,改不过来了。可真的是这样吗?我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一幅画面,在黄昏或者是上午的时候,村外总是会响起一阵阵吆喝声,"剃头哦~,剃头的来咯~,剃头呦~......",我们小孩总会来到村口,看着路前的小黑点慢慢变大,看到那道挑着小担儿,背着小木箱的身影慢慢清晰,等着他到我们身前一展绝技。一梳一剪,让人觉得既惊喜又害怕。
从剃头匠那里看到的岁月渐渐的,渐渐的,剃头匠来村的次数少了,听说是到城里谋生去了。我们那帮小孩,也都渐渐长大,那剃头匠的"把戏"已经不在让我们感到兴奋,棕色的亮的发油的木匣子也不在让我们感到神秘。于是,我们就这样开始了相互的遗忘,同时褪色的,还有许多回忆。有当时总抽不好的地老鼠(打陀螺);总是输多赢少的弹弹珠;当然,最喜欢的"打鸭子"(丢沙包)和撞拐子算是我的强项了。还有那两毛一根的豆子冰棍,一毛一根的辣条,吃起来超黏牙的根""子糖"(麦芽糖)。跳的老高的一定是心灵手巧的女生用各色透明胶"沾"出来的跳跳球,能不知疲倦的玩上一天的就是那个水中套圈,男孩们总会拿着弹弓去小基地"扫荡",现在想来,这就是我们那时的"开黑"吧。
来,开黑啊!"小伙子,过来坐,想剪个啥样的头啊?"一声带着口音的呼唤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走过去坐下,"师傅,你觉得咋合适就咋整吧,实在不好就弄个平板吧!"老师傅笑了笑,看了看我的头,摸了摸,道:"头形不错。"说完,便简单的梳了几下,随后,我又听到那富有节奏的声响。脑海中不知怎么也响起了一阵高低不平的吆喝声,有卖糖的,有卖冰棍的,有卖各种稀奇小玩意的......过了一会,又有剪刀的咔嚓咔嚓,敲击铁棍的叮叮当当,还有拨浪鼓的咚咚咚咚。慢慢地,各种声音急的变慢,缓的加快,和老师傅的节奏跑在了同一个调上。由杂乱变得和谐,由冷涩变得通畅。
原来,时光和岁月留给人的老照片难免褪色,但最终会成为一代人心中的独有的回响,回想。
老师傅解开我的围褂,将上面的碎发轻轻抖掉。起身,付钱,离开。忽得回头,看见昏黄路灯下老师傅有些佝偻的背影,想着,在爷爷奶奶心中,剃头匠不单单只是一个称呼了罢,也许,是他们对童年与青春的念想。
嘿,中!跳格子 根子糖
打鸭子 撞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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