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新生代的时候,我提到他们很“自我”,这是一个管理难题。但“自我”还有办法解决,无非是以前他向你的赛道靠拢,现在你向他的靠拢。你想过么,还有更棘手的问题,就是他连自己的赛道都没有,你怎么办?
今年4月,德勤公司发布了《2019年全球人力资本趋势报告》,其中提到,员工感受不到工作意义,这件事成为全球管理者面临的头等大事。我和国内的企业打交道也深有同感。意义感的缺失,已经成为了员工离职的第一诱因。
杀伤力更大的,是年轻人所谓的“佛系”问题。“我没有追求。我打工就是为了挣份钱。我会做好手头的活儿,但别和我说那些没用的。”这种情况下,想要激励他们真的是无从下手。
今天,我们就来探讨这个难题的原因。
1.主动性理论
很多人觉得,既然新生代缺乏工作意义感,一定是他们自己出了问题。企业给出了许多解决方案,就是立足于这个假设。比如搞内部宣讲,让员工接受企业的价值理念;再比如帮助员工制定个人目标;我还看到过奈飞的做法。直接给员工看资产负债表,让他们了解自己的工作起了多大作用。
这些做法都挺好,但不得不说,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为什么?原因不是做得不好,而是他们搞错了“敌人”。
2010年,组织行为学家莎朗·帕克尔(Sharon Parker)提出了一个想法。企业总希望个体能够明白自己工作的价值,提高主动性,但环境在这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呢?
沿着这个思路,她总结了一个模型,命名为主动性动机理论。如果想让个体对工作产生高度的意义感,主动工作,那就必须满足两个边界条件:
- 外部环境要能给个体提供宽容的价值评价体系;
- 个体要能从外部获得进步的榜样,最好是一个努力阶梯。
听起来有点文绉绉,我一会儿细说。大意就是,你不能总在个体身上找原因,而是要看大环境,也就是你真正的“敌人”。谁呢?社会的变化。
她的研究在学界引起了轰动,因为在那以前,组织行为学的词典里根本没有“工作意义”这个词。为什么?因为在以前,工作意义不需要讨论。
我给你举个例子。不用你进入回忆模式,就请你看现在的我,就行了。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缺乏工作意义,这倒不是因为我的思想水平有多高,而是因为职业特殊。我现在是教授,之前是副教授,再之前是讲师。我是一路依靠教学能力,以及学术发表,爬梯子爬上来的。
当然,做了教授之后,我还会铆足劲继续研究,把我们在组织领域的知识向前推进,哪怕是一点点。我还希望好好教书育人,成就听课的你。
这还没完。最重要的是,我的工作意义社会是认可的。当我向其他人介绍自己的title时,不需要作过多解释。他们知道大学教授对整个社会意味着什么。
好,你肯定明白了我在说什么。时间回到20年前,所有工作不都是这样的么?看看父母。他们的职业,社会是高度认可的。医生、产业工人、教师、警察,每个职业的社会价值不言自明,没必要讨论。有必要讨论的只有敬业程度。
2.过去20年的社会巨变
那在过去的20年里,我们的社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转变?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有两个方面,恰巧与主动性理论提出的两个边界条件吻合。
第一,职业在短期内变得超级繁荣。
“繁荣”是组织行为学采用的固定说法,你可以理解为更多元。职业繁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社会分工更复杂,每个职业距离社会评价体系的远近变得不同,而社会评价体系是有共识的。
举个例子。一家服务大众交通出行的公司,设计了一款抢票软件。身处互联网行业的人自然能理解,它是程序员、交互设计师、UI设计师、流程管理者等不同职业分工的人,合作的成果。但请你想一想,外行会怎么看?他们会觉得:“这是个程序,是程序员的工作成果。”
你发现了么,程序员以外的职业,距离社会评价体系就比较远,或者说,他们的职业价值没有形成共识。
那你说,这些人会认为自己的工作很有价值么?大概不会。这就是主动性理论的第一个限定条件,外部评价变得不宽容。
不仅如此,职业繁荣还带来了一个副产物,就是谁也没法独占工作成果。你没法说,我为大家做了哪些贡献,只能说,团队或者企业为大家做了哪些贡献。那价值感又会进一步降低。
第二个变化,我们的职业生涯从简单的阶梯式路径,转变为一条总体向上,但没有明显节点的弧线路径。在学术上,这叫做职业阶梯的丧失。
什么是职业阶梯?
刚才说了,我从讲师,到副教授,再到正教授,就是职业阶梯。传统的职业阶梯其实是一个价值参照系。你是高级工程师,他是中级工程师,那么大家对你们俩的认可程度就会不同。同理,你是一个总监,他没有头衔,那认可程度也不同。
但这个参照系,如今已经变得越来越没有共识。因为各种企业的结构,差别太大了。甚至很多企业里干脆就没有设置职业阶梯,比如去中心化的组织,大家都没有头衔。
这种情况下,个体就不容易找到短期内,一个通过努力可以达到的目标。主动性理论的第二个边界条件,也发生了动摇。
到此,我们总结一下,之所以员工更容易缺失工作意义感,并不是他们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而是这个社会发生了改变。职业繁荣让很多工作还没有得到应有的社会评价;职业阶梯的消解,也让我们失去了短期可供努力的目标。
说到这,我们再回想20年前。父辈那一代,每个人仅需要勤奋工作即可在社会体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意义。而现在,这一点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3.工作重塑
接下来的内容是我在整个课程里最难准备的一段。为什么?坦白告诉你,因为组织行为学还没有形成完整的方案,只能说,我们尝试解决这个问题。
学者们提出了一个方法,叫做“工作重塑”。重点在于,借助主动行为的力量,去搭建个人职业和社会意义之间的桥梁。具体的做法,有待管理学者、企业家、组织行为学家共同努力发现。这也是我把它放在前沿模块的原因。下面,我提几个具体的做法,希望能启发到你。
首先,你需要弥补某些职业和社会评价体系之间的距离,方法就是,建立“透明”的企业。
很多人都谈过透明化,但他们往往觉得,这是一个公关的事情,其实不是。得到在这方面做得很好。每周的直播会上,用户可以听到他们的员工在做什么。前几天的公开年会上,不同节点的员工,登台介绍了自己的工作。外界才发现,原来每天听到的课程,是由分工如此细致的团队来完成的。
西方的很多企业也在尝试做类似的事情。它们特意把员工的工作过程开放给社会、媒体。我曾经和一个迪士尼影业下属的公司交流过。他们说,原来电影结束后,工作人员的字幕都会打在黑黑的背景上,显得非常不重视。现在,他们倾向在电影没结束时,或者片尾彩蛋出现时,就开始滚动字幕,而且必须加上工种的介绍。这也是一种凸显职业价值的方法。
我给你的第二个方案,是你需要在企业里重建一套类似阶梯式的评价体系。不仅如此,这套体系一定要充分得到员工的认可。而且,这是一件严肃的事。
现在,很多公司都在推广OKR,这是个很好的方法。但执行过程中,有的就走样了,原因就是不严肃。
OKR反映了企业的目标以及个人目标。但很多公司给员工提供的目标,基本上就剩下了企业目标。或者在阶段性评估的时候,只考察企业目标部分,不考察个人部分。
其实,OKR中的个人目标是非常严肃的,它代表了企业的一个态度,就是我要帮员工找到工作的意义,找到短期内可以努力达到的目标。如果你不严肃对待这件事情,那就失去了搞OKR的目的,还不如搞回KPI。
本文重点
1) 我们之所以更容易丧失工作意义感,是因为两个社会环境发生了改变。
- 第一个,职业繁荣导致了很多工作价值没有形成社会共识;
- 第二,职业阶梯的消失,让我们失去了短期努力的目标。
2) 解决方案就是工作重塑,搭建个人职业与社会意义之间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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