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拿着竹子做的桶式茶杯只管转着看上面的花纹。然后将茶杯放在桌上,用手不断地摩挲着杯沿慢慢地想起心事:
大家都说胜利越来越近了,也许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能回到南京。大员们已经开始拉拢人亲朋故旧磨掌霍霍了可恨自己却搭不上这根线。嗯,无论如何,从现在起,应该想些办法再多搞些钱,要不然,人家都吃得肥头大耳自己两手空空可怎么办?这些年岂不是在这里白混了。
家里还有些存货,看样子是不能再出了,照理说要再去多收些才好。可一旦那帮大员们接收了二鬼子的肥产,这些货自不会入他们的眼。按说应该多备些闲钱想法从他们那边收些才对。
黄二这家伙是把放货的好手,就是太浮佻。不光赝品不能给他就是真货也不能再给。一旦出了事,被人追杀可不是闹着玩的。总之,不能再用赝品去坑人了。四处兜售那叫游击,做局搞把大的叫投机。游击和投机听起来差不多,可要是被官家扣上顶投机的帽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黑市的买卖还能小打小闹地继续做,赚两个零花钱嘛。可这些东西和那些不准备出手的赝品、杂货该存放在哪里?
林太太是死了男人的,平时穿着翠绿色白点子雪花呢长袍,套着浅灰法兰绒大衣。梳着六七条云丝纽,胭脂粉涂抹得瓜子脸上像画上的美女一样,着实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可她也一大堆毛病而且还是致命的,她会在麻将桌上蛮不在乎地输掉大把大把的钱。小玩意她看不上眼,贵重物品决计是不能放到她那里去的。
王妇人还不到三十岁,一口中原口音的普通话,姿色挺不错,就是太梗,迂腐得让人憋气。她男人在流亡途中已下落不明好几年了,要不是曝尸荒野爬也该爬回来了,这事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可那天却告诉我:她的贞操,已经让我给破坏了,好像是给她造成了不可补偿的损失。欬,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还好意思为这事开口天天叨叨的。可要明媒正娶却是不可能的。文书上写着她还是结婚的,要再婚就必须先离婚,离婚必须要夫妻二人当场签字,可她那失踪的男人去哪里找。若说她一心要个名分,却也能笼络得住,只是哪天一算旧账,还不得闹个鸡犬不宁。罢罢罢,东西还是不要放在她那里吧。
小杨这丫头倒是不错的,一门心思贴乎着我,任劳任怨是个最省心的。可惜她不过是个当地的小家碧玉而已,小户人家没啥势力,指望不上。她家的房子建在沿江的码头边上,那边房子也怪。若一脚跨进她家的大门,那可能不是她家最低的一层,而是她家的屋顶。这样的地方偷人窃物最便宜,自然是不能存放贵重东西的。
东西没着落倒不打紧,饭还能吃得上,这几个妇人得过且过惯了不光不乱发脾气,还多少能帮点小忙。眼下最该操心的是怎样赚钱。
听三棒子说最近私货很火,头等私货以前是阔太太、贵小姐们的专利,她们才不管什么胜利不胜利,只管每天打扮自己。当下胜利在望人们一下调了个180度的转弯,开始奢靡起来,连穷人也不苦捱着过日子了,无头脑地跟着买买买。看来有一部分私货像女人的化妆品什么的应该会越走越俏,可以投它一把。不知道三棒子有没有渠道,让他做中间人与别人以货易货这可是他亲口答应过的。
林太太还是得尽力去奉承的,虽然她太不把钱当回事,可她家世好亲朋好友多,江浙人又认这一套,难保哪天通过她的人际关系和大员们搭上线。欬,只是这帮人烧钱太厉害。
自己的家人在大后方颠沛流离音信时有时无,想周济却又联系不上,现在不知落脚在哪里。这边还要四处打点,小心翼翼地周旋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混口饭吃。
唔,陶治于冶艳从,家人不顾,乱红难弃,赚钱不易,莫谈生意,但为浮财,打打游击。乱世儿女,情乱意迷,偷来换去,活作游戏。且付十分情再赚几分利,莫叫家人见了说我无情无义。养几个流亡女,再囤些东西,坚持与家人团聚,便是胜利胜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