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春天,杨柳芽都像是打开春天开关的一串串密码。只要它们一张口,土壤就松动了,象加了酵母的面团。草种象得了什么令,先后顶土冒出芽尖。初暖时,麦苗还是枯黄的叶尖。不几天枯黄褪尽,一片青翠。
紫花地丁在向阳的坡上或路边杨树的枯叶丛中盛开。连翘和迎春明媚娇俏,桃李一年一度在春风里妖娆……我实在都不知道怎么爱它们才好!
姐姐姐夫回家栽树,我们老房子院里栽的树去年也卖掉了,需要重新栽上,于是就一起干。
第一片地曾经是他们的养猪场,有一排养猪棚和几间住房,位于村头路边,一道铁栅已锈迹斑驳,墙上爬着枝干虬曲的凌霄,象八爪鱼有力的胳膊,死死勒住那道砖墙。门口有两棵高大的银杏树,院子里还有一大丛牡丹。我们给树坑灌水时,特意重新用土围了一圈,浇了一桶水。只是它开花的时候我们不一定能恰好回来看。
这里有些东西,是大姐的大姑姐留下来的。她父亲在世时,她们曾在这里住过。她扔下许多不用的旧物:缸瓮、坏了腿的凳子、废弃的红灯笼、工作时发的奖状…,甚至还有她儿子结婚时用过的一根崭新的红绳。大姐家早已不用的木地排车和手推车架子、老式自行车、木犁也散乱地堆放在猪舍各处,俨然一个旧时光博物馆。
大姐和姐夫两人象是严厉的教官,每栽一棵树都要前后左右瞅几遍,看看两排树列队是否整齐。有一次嫌两个坑距离不匀,还干脆填掉重挖。我觉得毫无必要,树也有天性,人这样认真树们是不是会觉得拘束。
第二片地方是原来的麦场,邻居在这里垛了一些柴草,并不碍事,也就不管。见我们栽树,有几个人围拢过来说话。大家嘻嘻哈哈拿其中一个年轻的家伙取笑,这人露了一口白牙也在笑,我听了好久才明白是村里有个女人跟人跑了,这家伙因为四处买树伐树卖树,经常不在家,莫名其妙地被那家人当成了怀疑对象。
村里人栽东西都是见缝插针。屋前种菜屋后栽树,简单省心。靠路边的树因为经常有一点生活污水从这里流过,长得格外健壮。还有两棵本是当篱笆随意栽那儿的,竟也比赛似的生龙活虎地长起来,成了附近少有的彪形大汉。
我家老屋底子据说以前是一道沟,是婆婆和她大娘家换的。婆婆三岁没了父亲,孤儿寡母娘俩过日子。原有一片园子,被她大爷占去盖房了。轮到她结婚后生了老公姊妹五个需要盖房子,当时的大队干部就歧视公公是倒插门的养老女婿,不给批地方。她闹到乡里,才要了这块地皮。后来我们结婚这个老屋分到我们手上,虽然早已不住,但因为这些故事,就一直留到现在。
房子的墙是用碎石头和泥砌的,小小的门楼子已摇摇欲坠。十几年前,我们在草铺的屋顶上面挂了瓦,以防它被雨水淋趴。整栋房子的地基全部都是用石头填起来的,院子里土层也很薄,磕磕绊绊很难刨,我们费了不少劲才在院子里挖出十个蒜臼似地树坑。浇水栽树培土,又在上边撒了一层枯树叶防止土壤板结。
我去还五舅家的水桶时,五舅妈也回来了,嗔怪不早说,说可以叫五舅和我俩个栽,然后又要留吃饭。我们谢绝告返。
五舅是婆婆的叔伯家的兄弟。前年婆婆把村里派发的无烟煤都给了他们,去年卖树时又把人家不收的树枝子也全让他拾掇了去,回来上坟时他曾偷偷把二百块钱塞在了我们的包包里,我们知道后又给他还了回去。
下午应姐姐要求,我们又在树空里种了豌豆。要不是为接送外孙女她不会跟着进城,她喜欢种种这个种种那个,她有种植的癖好。而我就是单纯喜欢那些绿色,连一片草也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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