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经常听父母说姥姥的一句话就是:生怕树叶打破头。还有什么树叶能把头砸破?后来我才知道,这是老家的一句俗语,就是说一个人胆小怕事的意思。
姥姥说就怕树叶打破头姥姥在村子里总是对谁都笑眯眯的,什么人和事儿到她那都能安宁下来。但母亲总是跟她的想法不一样。母亲是姥姥的最小的孩子,都说皇帝爱长子、农家疼小儿。姥姥经常说,从小就数母亲脾气不好,争强好胜。所以姥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在去世之前做的最后一件大事就是把这个小闺女的婚事定了下来,也让姥姥跟着母亲过,好让她可以在身边跟母亲唠叨唠叨。
我们村子很小,才十来户人家,大部分都是一个大家族,也就是一个大家庭了。但住在一起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磕磕碰碰,今天你家的牛吃了我家的麦子,明天他家的猪拱了我家的菜,有时候也会因为这些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在我记事的时候,姥姥已经是仅有老长辈了,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姥姥都会出面两边劝一劝,活脱脱一个和事佬。如果是自己家受了点损失,母亲生气的时候,姥姥总是说:都是隔壁邻墙,一家人别那么计较哦。然后母亲都会用那句生怕树叶打破头说说姥姥,也安慰自己。
姥姥说就怕树叶打破头听的多了,我真的认为姥姥什么事都让着别人,是有点胆小怕事。但随着年龄和经历的增长,却发现我好像错怪姥姥了。我记得曾国藩家书中,有不少谈及家人特别是兄弟的相处之道,他说“家人天亲之地,亦有事须委曲以行之者”。就是说一家人虽然是骨肉至亲,有时也需要谨慎委曲行事。在与家人的相处中,曾氏不论事大事小都十分慎重。有一次他九弟曾国荃因为在哥哥家读书学习不开心,坚持闹着要回家,曾国藩屡劝不听后只得让其回老家,但怕家里老人不明就里,以为兄弟之间相处不睦,所以反复写信回家解释此事,生怕没说清楚引起兄弟误会和老人担心。看来曾氏也和姥姥一样,生怕树叶打破头哦。
姥姥说就怕树叶打破头最近研读《论语》,孔子有句话: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初学之时,以为就是简单朴素的一句老话。深思之后,才发现孔子用词大有深意。同窗为朋,同志为友,古人很重视交友,经常把读书交友作为人生最重要的两件事,但朋友之间讲究的是相互切磋,所以孔子用了“切切偲偲”,也就是相互讨论争辩都没问题,但对于兄弟他用的是“怡怡”,要相互和睦相处,强调的更多是相互的包容和谐,这也许就是亲人相处之道与朋友之道的区别吧。
姥姥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这些日用而不知的道理却比谁都明白。现在母亲经常回忆姥姥的时候,还会说那个老太太生怕树叶打破头,但分明感觉她的语气越来越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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