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哟嗨哟

图文 | 王學藝

嗨哟的号子铿锵澎湃，嗨哟的号子嘹亮豪迈，嗨哟的号子直冲霄汉。

读书看到“嗨哟，嗨哟”的船工号子，内陆水少船稀，别说自己不懂，也许离船太远的人对这样的呐喊皆会茫然。时日混迹人海，忽闻耳际有名叫夯者。突觉灵光乍现，脑洞大开，恍然顿悟，打夯的呐喊不就与船工号子如出一辙吗？

乡下人盖房子做地基不像现在深挖打桩。泥瓦匠人放好红线，几个爷们儿撅屁股凹腰，从打麦场轱辘来粗大的石磙，至宅基地打挺立起。用麻批搓出一大堆新绳，寻来四条长短一致的木头杠子，于石磙上部四分之一处井字形交互起绑，粗铁丝兜底攀附杠子。为了让绳子和石磙为一体，两根棍棒之间绳子缠绕，再用小棍子在绳子中间拧劲儿，一直拧到绳子绷不动为止，杠子紧夹石磙浑然一体了，夯就做成了。

夯是用来打地基的。八个人围着石磙各就各位站立，每人把守一个杠头，鼓足干劲，齐心协力弯腰双手抬起，“呼”一下举至齐肩高度突然放手，石磙“扑通”重重砸地。这样反复抬起落下，落下抬起，直到松软的土质被打密实，地基能经起天长日久风雨侵蚀之变化，房子屹立不倒，人才可以住进去安居乐业了。

坊间两人为争辩事物至脸红脖粗，人送外号杠子头者，出处就源自这样的打夯。

这么多人悄无声息劳作过不了多久就会累，无聊就精神涣散懈怠。劳动激情是需要不断被点燃的，就如过去行军途中的快板手，拔河与足球场上的啦啦队，有不停的外来声色刺激，人的情绪受不间歇鼓舞，就会产生源源不竭的力量与激情。

为解决这个问题，八人中有喊口号者，其他抬夯的会“嗨哟”呼应。但这个人既要出力，又要叫喊，还要快速思考下一句号令。时间久了未免上气不接下气，影响队友步调一致的激昂情绪催生。

如此这般，专门喊号子的就出现了。好的喊夯人腔调激昂，抑扬顿挫，押韵合辙。他追随抬夯圈子，无论喊多久口中都丝毫不会重复言词。一般三个字末尾附和语气助词“呀”为一组口号，要么是一组故事，要么是家长里短。他喊一声，大家就弯腰双手捧起杠子回应起夯“嗨哟！”。回应声结束夯刚好抬举至最高，后齐刷刷放手，“扑通”夯砸地一个深坑。

就这样一声起号，一声“嗨哟”，一声起号，一声“嗨哟”循环往复。待地基砸不出坑了，地面坚硬无比了，就轮到泥水匠们登场砌砖垒墙了。

搞笑是有时快告歇息关口，喊夯者会描述抬夯中的某一个人，开始胡说八道，极尽说学逗唱之能事儿。什么绿豆眼呀、大耳朵呀、吃饱蹲呀、怕老婆呀等。那些搞怪口语弄得抬夯者啼笑皆非，待大家笑到四仰八叉抬不动夯了，就嘻哈打骂着退场喝水休息。下一拨爷们儿就雄赳赳，气昂昂上场了。

“嗨哟”声又开始此起彼伏，响彻村头巷尾，盘旋晴空云霄，回荡原野大地。

乡下人给男孩子起名字不求别的，就图个平安长大成人。那些大锤、石头，铁蛋等，听起来结实无比，岂知百姓人家都是大有用意的。不求孩子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结结实实，叫夯的名字也是这么个意思。

夯，是劳动人民战胜自然，勤劳智慧的结晶，激扬的夯号和众人动作一致的“嗨哟”是百姓安居乐业的颂歌，是人类改造自然不竭的动力源泉，是如梭岁月不尽的情怀和篇章。

“嗨哟！嗨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