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解之谜

作者: 若琼 | 来源:发表于2017-04-30 11:08 被阅读15次

     午后,水雾濛濛,沉沉的,掩盖上午湛蓝的天空。

     窗外,电线杆上挂着一个白色食品袋,一阵小风吹过,它就荡来荡去,在迷离的水雾之空,一个白色塑料袋疯狂地旋倒转正转。天黑了,路灯开始发光。雨,悄无声息落下来,它们沉沉地落下来,灯光在雨中朦胧....

     下雨了。我独自走出家门,天黑了,下雨了,灯光下只有我静静地,毫无惊慌地,散步。是了,我在等待什么,又在逃避什么呢?风吹来,带来一丝凉意,并不觉得寒冷。阳光四月,草长莺飞,怎会有薄凉的寒意,它们怎会舍得扰乱这细细雨丝?它们如此队伍整齐,没有插队,没有捣乱,只是安安稳稳本分地尽自己的职责。那个声音,那个缥缈的声音,又来了,又来了,“我在哪,猜猜我在哪儿?.....哈,你找不到我...我在这,在这....”我用力挥手想拂去那声音,它却一再地飘来,飘进我心里,它们充满我,充满我.....我在哪儿,猜猜我在哪儿....哈,你找不到我,我在这...我恐惧,害怕,担忧,沮丧,各种情绪对我层层包围,我毫无目的地狂奔起来,祈求着这种缥缈虚幻的声音快快离开!我不要听见这个声音,这不是我,和我无关!

     已经好多年了,好多年,每逢下雨我都迷失在这幻觉里。那个影子和迷幻中那个声音,仍然在追逐嬉戏。好多年了,他们一直被我放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每逢下雨,街上少有人迹的时候,我才放他们出来透透气。那时候,我自己却承受着剔骨般的痛苦,就是这般痛不欲生的时刻,也还是有些喜悦,要不,为什么只要看到下雨,我就情不自禁跑出来,打开那扇紧锁的铁门,让他们自由驰骋。那种痛是我应得的,谁让我不经人家允许,就将他们判处无期,终身远离光明。我的痛苦,我担着,你们要珍惜这短短数秒之钟,雨停之后,我要把你们送回那个地方去!

     我在哪,猜猜我在哪儿?.....哈,你找不到我...我在这,在这....我在这!她对那个影子用力挥动双臂,大声呐喊,我在这,我在这....他越走越远....

     我的心传来一阵锐痛,像似有手指故意要挑断琴弦之嫌。为什么你要拼命呐喊,为什么他径直前行,丝毫没有听到你的呼唤,难道是我安排错了剧情,还是这个故事早已走向结局,我们却沉浸在开始?人生就是没办法预知结局,即使你知道了全部的过程。也无力改变,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我做打算了吗,我尽力了吗?答案肯定是没有。

     也许一个人在真正无可奈何的时候,除了微笑,也只好微笑了。我心痛的要死,却也只能微笑,那怕是眼角早已湿润。

     雨忽然就停止了,望着那个孤单削薄的背影,我重新关闭那扇门,将他们同时关在另一个世界,那些欢乐的笑声,风啊!雨啊!那些缥缈、阴郁的结尾的呼唤,都关在里面。

     那夜,我病了,病中我发着高烧,那些欢笑声,呼唤声像潮水似的涌上来,涌上来。它们渗透全身,我被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强烈地笼罩着,真是他,她呢,是谁?看清楚了,她怎么是我,是我追求的世界,是我痛苦的根源。

     我恍若置身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那是我,不对呀!她那么活泼可爱,笑声那么响亮。可是,这明明就是我,明明就是?为什么那个快乐如天使的我被判处无期徒刑,沦为阶下囚?她,那个我,她好开心,好快乐,我心生嫉妒。她在那座房里,楼上楼下来回奔跑,嘴里发出快乐的声音;我在哪,猜猜我在哪儿?.....哈,你找不到我...等半天,他还没有找到,她,那个我,主动站出来,大声炫耀;我在这,在这....在这,哈,你过来抓我...

     我心里很闷,闷得要爆炸了。救救我,谁能救救我。我努力睁开眼,一下惊醒,猛地坐起来,四周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屋沉寂,什么也没有。那个声音却在耳边盈盈绕绕,渐渐远离。我穿上鞋,去客厅接杯水,坐在沙发上,喝水压惊。我头疼欲裂,揉揉眉心,得到一些缓解。极度恐惧让我十分委屈,想哭。仿佛身体里面有两个冤死的灵魂要来索债。我想给闺蜜打电话说说,看看已经凌晨三点,又颓然放下手机。

     我独自坐在阳台上看着天色等天亮,这是唯一能让我分心的念头。极目四望,四周除了一片昏黄的灯光,就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雨,又淋淋漓漓下起来,这次伴有大风,我感觉很冷,蜷缩成团也觉得无济于事。面对狂风骤雨我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和任性。面对窗外疯狂摇曳地枝叶,纵横交错的雨珠,只能呆呆地坐着,骇然惊恐听着四周的风声,雨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风声渐渐地微弱了,雨却越来越大,由开始的雨珠变成雨帘,在那个之间却围绕着一片欲止还休的寂静,慢慢地,远处像是有一种代替风雨声呼唤一阵阵地飘过来,那声音随着剧烈的心跳一阵一阵地逼近了....我在哪,猜猜我在哪儿?.....哈,你找不到我...

     我跳了起来,双手紧压在玻璃上,想透过雨帘看外面的景象。是不是真有两个人在哪追逐。雨帘在灯光反射下变为米黄色,如同挂着一个价值不菲的水晶帘。除了风雨,什么也没有。没有人,没有身影,没有追逐嬉戏的女孩,她,那个我。他们来了,他们来找我报仇,我毫无理由把他们关起来,有我生命的一天,他们就永无出头之日,他们是来寻仇的!我不由自主全身战栗。是你吗?该来得终究会来,要杀要剐你们给我个痛快的,别这样折磨我!可是,我狂奔起来,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找,要找到他们,让他们快点杀死我,我不要再承受这种不堪承受的折磨。你们杀了我!痛痛快快杀了我!我请求你们!我奔着,奔着,奔进了那个被封闭的世界里。四周云雾缭绕,除了她阴郁、伤感、不带人气的声音之外,什么也没有,空无所有,我空无所有了,我张开双臂走向她,我向她走过去。杀了我,杀了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她在我面前渐渐远去。四周云雾缭绕,我要寻找,我找寻一样不曾失落的东西,我寻找....解脱,我要快快死去,万物都不存在了,除了她,那个我,她,那个我....我无止尽地走向她.....

     早晨,还没有睁开眼就听到母亲焦急的声音:“说让她回去住,她非要过两天再回去,幸好今天我过来了,要不非出事不可。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发高烧都不知道。”

    我睁开眼,只觉得天旋地转。“妈!”我孱弱地唤一声。

    “吃了药再睡一觉就好了。”妈递给我一杯水和药。

    “几点了?”

    “七点。”

    我吃过药,很累,重新躺回去,不想说话。

    妈泪眼婆娑看着我:“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默默望着她,妈,我不过是在寻找,在寻找解脱...我想赎罪..我欠了她,那个我,还有他....

     迷迷糊糊地病了一个星期,我想起床,出去走走。医生、我妈联合起来跟我谈条件,只许在近处行走,可以看书,听音乐,再不许胡思乱想。他们告诉我,我病了,(我病了,怎么没有一点症状?)以后不许看乱七八糟的书籍,包括聊斋,不许任性,不许生气,不许无缘无故地一个人出门,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太多的不许....

     一个月后,我在妈妈的关怀备至下来到新乡有名的医院,说起来也挺奇怪的,新乡唯一一家精神病院。我有精神病了?我吃惊地停住脚步,不肯前行。看到妈眼中含泪的模样,我心软了,强迫自己跟她走进去,医生让我妈出去,只剩下我和他,他试着像朋友似的问我:“咱俩聊聊好吗?”我点点头,只觉得对这个惺惺作态的医生厌恶万分——他们跟我的关系不是病人和医生——他好像并不在意我对他的冷漠,仍微笑着问我:“你一直喊着我在这,我在哪儿,能不能说说在你的世界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没有,什么也没有?我没有说过我在这,也没有说过我在哪儿,你只不过是个陌生人,为什么问我这些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是什么恶魔,也不是我的病,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体质弱,我没有生病。

     他们仍是时时刻刻来找我,在夜深人静时,昏暗的黎明时,在午后...只要下雨,他们说来便来说走就走,他总是一语不发,给我背影。她,那个我,带着前奏的欢乐,后来的失望沮丧以及特有的气息。一次又一次我跌落在那个虚无的世界里,在里面喘息,奔跑,寻找...奔跑...醒来浑身是汗,疲倦欲绝。我一样地在她的呼唤声里迷失,我感到失落的狂乱,我感到被消失的痛苦,虽然如此,我却从那一刹那间里体会到一种刻骨铭心的快乐,一种极端矛盾的伤感。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已沉醉在那个世界不能自拔,虽然我害怕,我矛盾,但我却诉说不出对那种快感的依恋。夜以继日的,我逃避,也寻找,我知道我已经和他们有一种心灵的默契了,我知道,我确实知道。“我在这,我在这,你们听到了没有....”我轻喊着,我知道他们就在我身上,就在我的命运格里。

     每天晚上吃一粒安神药。我的小伙伴范友辉,不远千里来看我,他关切地注视着我。他问:“你怎么了,这么憔悴?”我就像犯罪被揭穿了似的恐慌起来——我做错了什么?我低下头嗫嚅地说:“友辉,我失眠,你知道,我以前就容易失眠,安眠药没用。”

     他抬起我的下巴,轻柔,却肯定地说:“你是不是又想到那些画面了?你又陷入那个世界里了,为什么?”

    “你弄错了,我只是这几天没睡好而已,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难道你就不肯饶恕自己,早晚有天你会被折磨疯掉!”

    “范友辉你闭嘴,我不准你这样说。他们是来了,你知道,他们来了,我很开心,很开心...虽然我不停地在那儿寻找,狂奔,但我不觉得痛苦,我很快乐....那不是很好?哦,天啊,你不要这样看我,友辉,听我说,我真的没生病,我很好,他们也没有伤害我...”

     我觉得我在歇斯底里地说个不停,并且泪流满面,我抑制不住自己,我不能自控地说下去。友辉默默地伸出手拉住我,带我出去散心。一路上他像哄孩子似得哄我:“相信我,你生病了,听话,我陪你去看医生,开点药,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了。你知道那都不是真实的,你要安静,安静,你病了。你知道,我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生活。”

     到医院做了多项检查,打针,吃药,心理疏导,镇静剂,过多的陪伴疼爱都没用,他们仍活在我的身体里。我感觉到他们不但占有我,并且在感觉上已快要取而代之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活着的是被叛无期徒刑的我,是那个在快乐追逐嬉戏的我,而现在的我已不复存在了,我会消失.....

     好多次,我挣扎着对他们说,我们分手吧!你们不要再出现了!他们不回答,只用她那快乐甜美的嗓音呼唤:“我在哪,猜猜我在哪儿?.....哈,你找不到我...我在这,在这....”

     唉!她,那个我,来了!我来救你,你解脱我。于是他们像一阵风似的扑向我,我也又一次毫无抵抗地被吸到那个世界里去,那个凄迷,云雾缭绕的世界里。我又再狂奔,寻找,祈求解脱...依恋着那颓废自虐的满足而不能自拔。

    “我在哪,猜猜我在哪儿?.....哈,你找不到我...我在这,在这....”你带着快乐的呼唤踏雨而来,我带着深深罪孽,强烈地求救心理,向你狂奔而去.....

                                                    2017年4月29号

                                                                        若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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