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看着父亲喝粥汤都被噎着的时候,我都强忍沮水,然后跑到无人处沮流满面!
父亲虽然已到了耄耋之年。人老了,腰弯了,走路慢了,声音变大了,因为耳朵聋了嘛!但是他痛苦的样子,还是让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吃不下饭,父亲静静的躺在躺椅上。一句话也不说,年轻时的火气,豪气,勇气已经荡然无存!
人生走到生命的未端,总让人心酸!
父亲小时候读过几年书,据说十几岁了才上小学,因为个子高,也会打篮球。而他的哥哥们小时候在家读的是私塾。我爷爷是地主,有大片的草地,长的是茅草和芦苇,养几十头黄牛,雇几个长工,割草煮盐。靠着大海嘛!所谓地主,实际上是盐民,根本就没钱,到祖父辈的时候家道中落,算是破落地主了。到我父亲能读书的时候,新中国已经成立,已经有学校上了。
父亲一辈子忠直。在生产队做过副队长,做过饲养员,做过豆腐,我小时候就是天天在猪场豆腐店转悠,看父亲做豆腐,喂猪食,父亲手下也有几个人,他总是指挥别人做,只有关键的工序才自己动手。因为是地主出身,完小毕业的他,多次碰到招工,多失之交臂!留下许多遗憾!
在大集体的时候我还小,知道的不多,也很模糊。
直到分产到户的时候,我才记得许多的事。父亲很小的时候,人家多称呼为小少爷,所以根本就种地很少。分田到户后,很多人去求有权有势的人找个临时工做做,送烟(那时大前门烟是最上档次的,抽的不花钱,花钱的抽不到)送酒不说,下班还帮有权人收割庄稼,挑大粪。父亲说:全是家里人,把人当奴隶!他不愿意,把生产队的石磨卖回家,做豆腐养猪,下午泡豆子,打豆浆,煮豆浆,点卤,打卜页,做茶干,上豆腐。第二天一早起床一根扁担二只桶三声叫买。他说:不要轻易求人,自力更生,也能过日子!
父亲从未打过我姐弟,母亲打,他还说:牛大自耕田!哥哥小时候读书闯纰漏,他找校长求老师,哥哥说不念书了,他也不吱声。最刺激我的只有一次,姐姐给我买了一块蓝格子的布料做衬衫,他看见把夺过去说:穿着象个小流氓。后来我穿身上他一句也没说过不好。
记忆中父亲的大手是最暖和的,大冬天的,没有多少过冬的棉衣,穿得单薄,常常冻得瑟瑟发抖,父亲的大手抓起我的小手放到裤兜里,立刻感觉全身都暖和了!现在我经常把手揣在自己裤兜里,无论我的口袋有多暖和总也没有父亲的手与口袋更暖和!
砌我家老堂屋的时候,没有钱买砖,父亲就和母亲拾树根砍柴给窑厂换砖头,满满的一船砖,都是自己撑小船往家运到大河边,父亲再一担一担的挑到宅基上,那时候我才几岁,父亲找一根棍子,一头一块砖,父亲挑一趟,我也挑一趟!那时候物资匮乏,砌墙的石灰也要到几百里以外的外县去找人购买,父亲撑个小船装了一小船石灰,行至半途,他的肠炎发作,就趴在船上稳着船舵,请人拉到家!那一次,还健在的奶奶说:“这么多天不回来,也没个音信,以他的身体恐怕已不在人世了!”最后他终于挨了回来,并砌了三间砖墙瓦盖的小房子,房子建成连大队书记也竖起大拇指,说房子砌得好!
父亲是一个平常的人,但是在我眼中却是了不起的人!
父亲老了,我们要养他老,他说,我还能自己养自己。过年了我们给压岁钱,不要。他说:我还能种地,我有一口吃的就行。父亲八十多了,没有存款,每天和老母亲还亲自劳作,自己烧饭,我们忙不过来,还去吃他们做的饭。
现在查出食管癌晚期,他开始并不知道,后来一连一个星期连水都喝不进,他心里已经明白。看到别人问“吃饭了吗?”他都回答“吃了。”只是看到在外读书的孙子回家,才抱着孙子大哭起来!
我们儿女虽然已经中年,但是感觉父亲站着就是一棵大树,我们就是树下乘凉,长不大的孩子!
在医生的建议下,我们带他做放射治疗,他自己也非常愿意接受治疗!我们说烟肯定要戒了的时候,他沉呤半刻,然后到自己房间拿出所有的香烟扔到小桌上说:“那就不抽吧!”
但愿这次放疗能让父亲好起来,但愿父亲能经得起放疗后期的痛苦,坚持下来,顺利康复!无论治疗结果如何,只要能看到父亲能喝汤,我就感觉那一天天气晴朗,到处都充满阳光!
蓝天下,一棵大树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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