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闺女发了家乡和厦门的气温对比截图，抱怨说厦门的气温被夺舍了，她短袖外面穿上了最厚的夹棉外套，坐在宿舍楼下的自习室，依然浑身透凉。

我们当地气温也反复无常，但温度最高也仅升到二十度出头，再降也有十几度，所以没觉得太离奇和难熬。

因为气温低，小区的蔷薇直到上周末，才零零星星开了几朵，且都在朝阳一面。昨晚出门散步，路过那片蔷薇，惊喜地发现已经开了大半。

我喜欢一切不张扬的东西，所以很喜欢蔷薇花，喜欢它的朴素，街头巷尾随处可居，更喜欢它盛开时虽热烈却不喧不闹。

刚入住这个一楼的家时，曾做过“一架蔷薇满院香”的美梦，可惜，没有院子，窗外属于公共绿地。但我没有死心，在冬青空隙里，偷偷栽下一株蔷薇。那株蔷薇是同学从他厂房院子里挖给我的，据说开粉色的花。

我辜负了同学的美意，他为了帮我圆梦，特意开车几十公里送来的蔷薇，在枝叶刚刚探头探脑略高出冬青时，便被物业人员给清理走了。

本就是我的错，不该在公共绿地里掺杂我的私心，所以除了觉得对不住同学，并没有多大的懊恼。毕竟，蔷薇不能开在眼前，还可以继续开在心里。

前些年，为了陪读上高中的闺女，我曾到学校附近租房三年。家里的房子闲置，更没有心思关心窗外。闺女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再搬回自家时，发现窗外的冬青群里多了一株植物，枝叶看着像蔷薇，开着朵朵白色的小花，但花瓣是单层的，跟我街边看到的多层花瓣的蔷薇又有不同。我不知道这株植物到底来自哪里，难道是来补偿我那个夭折的蔷薇梦？

可能是换了物业，现在管理不那么严格，也可能是前年冬天气温巨低，冻死了一些冬青，如其裸露着地面，不如让这株植物补位。反正，因着不明确的原因，这株植物留存了下来，现在又摇晃着朵朵白花，装点着我窗外的风景。

刚入住时，见过对门邻居，是一对年老的夫妻。他们在海东岸，偶尔过来看看房子交交物业费，期间我们过了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跟他们很难碰面。

前年冬天，老爹在我家住。晚上下班回家，听老爹说，对门老头来我家接了两桶水，闲聊时，问他为何买了房却不来住，他说，一直住在儿子家，轻易不敢搬出来，怕老到不能自理时，再难回那个家门。现在地铁通了，交通更方便，他打算装装房子，偶尔过来住两天。

去年冬天的一个早上，对门男主人又过来接了两桶水，说还没来得及办水卡。从这以后，我们再没碰过面，链接我们的，是时不时响起的装修噪音。

从他们装修的第一天起，这对老夫妻就没离开过，也就是说，他们住在了施工工地上。我下班回家，偶尔能从他家大开的入户门，看到客厅的电视上，正播放着热闹的剧，家里杂乱无章、尘土飞扬。

据推算，他们应该八十有余，在这个年纪，亲自装修房子，并住在工地，肯定有诸多不为人知的艰辛，但他们的某些行为举止，也很难让人同情。

他们刚来不久的一个清晨，我便被一阵吵骂声惊醒，移步窗前，看到是对门在跟物业工作人员吵闹，无非是不服物业人员的管束，说他们堆放的垃圾是在自家门外，不碍别人啥事。

今年开春，他们居然把自家落地窗外的一片绿化带，清理得只剩了外围一圈冬青，自行给自家打造了一方小院，院里按自己的喜好栽种了各种花草和蔬菜。

前几天下班回家，室友问我: 看到楼梯上贴的告示玫没？一看就是针对对门的，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真有不屈不挠迎头而上的精神。

昨天回家，室友又说: 今天物业带城管来了，要求对门把小院恢复原状，老头梗着头，骂物业管理不当，还不如他自己绿化的漂亮……唉，吵得那叫个天翻地覆。

今早起床，我习惯性走到窗前，去看那株来源不明的植物是不是开了更多的花，顺便瞅瞅那个被下了最后通牒的小院是否还健在。

结果不止小院在，对门老太太也在，她正蹒跚着步子，为刚栽下不久的花草浇水。在他们的庇护下，这方小院也许真会有枝繁叶茂的一天，那么，我该悲哀规则的无力，还是感谢他们装饰了我窗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