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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所山里的职校,第一次聘请非本校专业教师授课。来的人是国内小有名气的“植染师”杨楝。
这位气质相貌俱佳的女教师来学校的第一面,就深受同学们喜爱。同学们喜爱的不光是气质,更多的却是那一身素朴中淡淡隐透出华丽的哑光色草木染连衣裙衣裙。这条裙为她平添一分山中独有的平易近人。她好像不是从国际时尚线走下来的,而是本就是个出于山中的精灵,刚好与当地契合。
因此,无论是淘气的男同学还是较文雅一些的全都对风姿绰约的女老师表现出超于平常的热情。就连女同学们也都放下嫉妒转而把注意力放到草木染和新老师优雅的气质中去。
杨楝来时已经过了晨读,所以她未放东西就直接去教室授课了,这是一间单独为植物染开办的大教室,地上铺的都是防滑瓷砖,有黑板,有讲台,其它的变化就是教室中央放的不是传统单人课桌而且竖直摆着张长十二米,宽五米左右的长桌。
“怎么没有工具?”她环顾了下四周,没有看到染缸,也没有看到材料,想来是校方还没准备好。可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来上课了,这些都是班上成绩较好或动手能力较强的,毕竟这不是主课。
她温和的叫同学们坐好,给他们讲草木染的基本知识。大家都很爱听,表现出难得的兴致。快下课时,有胆大的同学问:“老师,我听说您是在这儿毕业的,怎么会去学草木染呢?”杨楝微笑着答到:“对,没错,可谁又知道呢?或许,门卫大爷要比我清楚些,哦,还有宿舍阿姨!”
她走出教室拎着衣物走向教室寝室,一路上,思绪默默的回到了高中时代。
十二年前中考失利,较差的理科成绩从来都让她摸不着头脑,虽然努力去学,可终究逃不开被它俩嫌弃瞧也不给杨楝瞧命运。
普高——注定与她无缘了。
一千万种回声荡漾在耳边,她该去哪儿?人生改怎办?朋友们去哪儿?父母又会怎说……赶不尽驱不玩的游魂盘问着她的大脑,吓的她三魂七魄尽被勾走,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大半都是蒙在屋里,一个人躺,一个人哭,静静的不敢叨扰他人。
最后,念过高中的祖母实在看不下去了敲过门后打开房门,建议她到祖辈曾搬迁过来的地方念书,那里的师资虽不能算是出色,周围环境却是很不错。
万念俱灰的杨楝没有选择,直接听从祖母的意见,报考了那所山中的职校。她本来励志要去见见许多名作家口中介绍的清华燕园的,可现在看来成绩是笑话不说,就连妄想都是一开始打定的。
“闺蜜怎么办呢?那些个姐妹儿,她们,她们还会要我玩吗?”她在祖母走后嘀咕道。
她又把头埋到床头边,一滴滴泪伴着自责流出来濡湿了闺蜜的记忆。
班主任数学老师的逼问让她寒噤,“我以前念初中时也有个很要好的姐妹,可是后来我上了区第一中学,她去了职高,毕业后我们同学会再见,发现几乎没什么可谈的了,。所以说朋友啊!跟学历经历还有所处的环境都是相关的,别以为现在好以后天天好,哦,下次就一起考……”这段严肃又喋喋不休的话字字扎着她的耳朵,杨楝曾笑把它评为早春草坪中一根不服老的秋草独白,但这段嘲笑真是足足当好了刺头!
她还记得闺蜜在班主任讲完话下课后立刻跑到她身边,无所谓地单手抻着桌子说:“嗨!楝儿你别听老班的她说话你还不知道啊!那全是瞎扯,咱俩谁跟谁咱俩可是约定要同一天结婚的呀!是吧!”
杨楝微微发涩的脸不敢抬头她无神地看着那本读了一遍又一遍的《简·爱》小声说:“是啊!我们俩是要同一天一起结婚的,同一天一起……”
可是,当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她在家发愣了。闺蜜跑到她家里死命逼问,得知答案后哭着说她骗人,愤愤然离开了永远永远离开了!那次之后杨楝再也没见过哪位闺蜜,再也没得到任何与她有关的消息,她想尽了一切方法寻找,可任何社交软件乃至联系电话都不给她面子全是不在、正忙和自动回复。
最后,还是同寝另一个女孩转告她,说沈静要她讲,沈静的父母不让她再跟注定上不了普高的人来往,怕影响成绩!
对于这个年纪的杨楝来说,晴天霹雳应该也不过如此。她实在实在想不通友谊和学历难道就像天平上的砝码一样,是用等价来衡量交换的吗?
她哭着对祖母叙说了这事,无奈的,祖母只好顺下眼以平常温和的态度讲:“孩子,都是要经历的,都是要经历的,忍忍很快就过去了。”
整整一个暑假杨楝都在回想着中考失利,可报考的已经把她录取了,那所山中的学校似乎也早早地将她围在了臂膀里,渐渐的闺蜜的影子,老师的话全都像浅浅流水一样,一点点消逝在也难返了。除非再经历一次又一次蒸腾、降雨、气压变化等必要轮回,它才可能再次现象。
积重难返杨楝不是不知道,她几乎每晚都 到祖母家(祖母家离杨楝家就五十米) 看书谈天,看的还是那本吃了一遍又一遍的《简·爱》;谈的还是一次又一次友谊的背叛 。而祖母则会耐心倾听,有时还会翻开圣经为她讲几则门徒与上帝的故事。
渐渐的杨楝也有了信息,她相信祖母的故乡不会骗她,也做好了涉足新世界的准备。
九月一日准时报到,学校在山中果然是美的,教育设施表面看起来虽有些旧但大体还不错。唯一让她没想到的是这里的大多学生竟都不爱学习,她想象不出这些人是抱着怎样心态安然睡觉的,“我们不是失败过一次吗?为什么不再站起来?”她从内心深处提出质疑,可她很快就发现这些不爱学习的人中有太多流行语中的“ 社会哥”、“社会姐”像她这样弱小的女生既然跟他们谈不拢,那就尽量远离别去掺和。
她从前的寝室每个人念书都比她认真,每晚开着灯抱着复习资料死命啃读,导致每周一的集会上她们的寝室都会出现在不合格的名单里。而每过三周,老师还会公然点名批评,导致后来她们整个寝室的人几乎都成了学校的“红人”!
还有些好事的少男少女还玩起来人肉搜索,起外号等游戏,她还记得她们寝室长被老师当众批评喊她“水冰月”,事情闹的是够大。
而成绩平平的杨楝侥幸躲过一劫,下处分时老师看她可怜就说:“她一定没开灯读,成绩这么差不可能那么勤奋的!”杨楝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老师,手里抓着衣角。等到下处分的人走了,她一出办公室,就蹲在墙角哭,可却用手肘死死捂着不出一声。
可杨楝也有优点,她爱看书特别爱时尚杂志,当她的舍友们都顶着动漫人物的外号时,她却挂着“时尚女魔头”或者“普拉达女王”这样高贵的称呼。其实无非是她做手工好,爱美的女同学都争着抢着要她帮自己做件绕线,做串串珠项链。有些小心思多的还会拿些零食过来摆着苦相娇滴滴的哀求她为自己做件费工费时的首饰。
杨楝往往心很软,从不拒绝。每次这样她都要花上四五天空闲时间连夜赶制,那些来拿首饰的同学有时还假惺惺地说:“呀!你怎么留黑眼圈了?改天我拿护肤品给你用用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她的理科成绩才会差强人意,才会差普高线一点点距离。
而这回新入校的舍友们好像都并不太友善,她们常常捧着个智能手机在被窝里乐呵呵的笑,也不知道是什么那么有趣那么吸引人。杨楝虽然也有手机可她却不想拿违反纪律作玩笑。况且,这东西对她来说也无大用处,既不玩游戏,也不谈恋爱更不想刷娱乐新闻,除了周末买买东西也就只剩日常查资料了,连她自己都很奇怪,她怎么会那么“传统”?
日子过的很快,新学校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高一高二的,她串了些首饰赠给同学,得了些好评可始终似有层隔阂一样不能和他们聊到一起。
她报的是园林专业也没想着要做什么专升本的打算,职校里开始学的不太难凭着啃老本方法在前两年也能学的不错。因此她也有了不少时间看闲书,对于书她不太爱那些天马行空过度想象的,她认为越真实的东西越能反应社会也越接近于灵魂。
整所学校最出乎她意料的是校园绿地上种了许多苦楝树,虽说栽植方式大多都是列植,对植有点死板,可她与楝树总有那么一段不舍的情,即使他们种的像插在绿茵里的蜡烛一样,她也觉得美丽至极。
因为她名楝,苦楝树的楝,这是姆妈最爱的花,也是她出生后就拥有了的姊妹。因为在她乡下能触及到土地的院子里,那株不知道从哪儿飘来或被鸟儿衔来的楝树种子在十几年前就生根发芽,他们一家人都不舍得铲它,阿爹更是说:“我们姓杨,这楝树也有个木字是同源啊!”
所以,每逢五月中旬杨楝就会独自伫足欣赏紫色下垂的碎花,看它随风舞动,轻摇慢曳。直到至今,她都认为这是世上最美的花。
这美丽的夏初精灵给了她实在的精神慰藉,她花了两年的空闲时间看了许许多多的书,有图书馆借的,有问老师借的,当然还有自己买的。可能跟她专业有关系,所以她看书过多注重植物类。虽然她也爱图形,爱设计,但却总觉得设计书太过苛刻死板,没有植物书编排的那样灵活动人。
某一天,她偶然间从老师办公室一大沓设计书中发现了本《植物染》,她有些怯怯地问老师借了这本书,翻开后被那自然的颜色深深吸引,她觉得书中没一张图片甚至文字都在呼吸,大胆自由的呼吸毫无一丝纤尘污染和胆怯。她花了仅仅两小时就把那本厚厚的书看完了,而且深深在脑中几下几乎每一个染色的步骤,这在以前,没有用笔记的情况下,对她来说就是不可能的!
她抬起头吸了一大口气,觉得眼前的场景都被染上了自然的纯色。接着,她又一遍一遍地翻看那本书,生怕漏下一个细节。又默默记下相关的书籍,准备一一熟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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