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钱铜币
from 吉田 渉ながべ2017年3月26日 周六 晴
非常久违地,今天我接到了一通来自爷爷的电话。
记忆中的他穿着一件短袖T恤,上面是些叫人弹眼落睛的西南部风格的花式。他高高的鼻梁上驾着大大的红色塑料眼镜,大大的微笑,眼睛闪闪发光。现在想来,也许就是因为我爷爷的关系,对笑起来好看的人,我总是缺乏一定的抵抗力。
我爷爷在他那个年代非常有名,被周围的人称作“探险绅士”。这其实是一种委婉的说法,嘲他是个有钱有闲还有旅行癖的怪人。遥记上次,这个老家伙还在电话里添油加醋地试图让我相信俄勒冈州的波特兰有某处还有存在着神秘巫师。现在却已经在西伯利亚,追寻某个被埋葬在寒冷苔原中失落的宝藏了。他和我聊贝加尔湖,西伯利亚棕熊,欧亚狼,还有长着吸血鬼般的长牙的麝香鹿,渡鸦,马鹿。最后情绪激动地提到了现在自己正在某个土著村落——骚扰当地的鄂温克人。
和他通话总是令人安心。
我不知道我的爷爷适不适合用“游手好闲”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不过,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也许并不过分。
昨天,在被便利店小姐甜美的声音唤醒,并发现自己手里已经握着一杯关东煮的时候,茫然的情绪一瞬间累积到了人生从未有过的高度。
我走到便利店落地窗边的合成木板桌边,坐下,盛着关东煮的纸杯就快要将我手掌的皮肤煮熟。
米花街有很长一段不属于绿化区的商业地带,反倒是被颇有闲情逸致的承包商种植了一排关山樱树。现在正值落英缤纷的季节,白天在附近散步,就能够看到一条蜿蜒在红樱树下的绯红的径。当下将将落下的夜幕,更是给这条小径蒙上了一层浅紫色的薄纱。
现在是傍晚六点二十三分。透过两层玻璃以及一条不宽不窄的马路,我看到S.A在我对面的咖啡店里书写着什么——原谅我即使带上眼镜也无法看清,距离实在不算近。
虽然一个小时前,带着碰运气的心态来到了米花街。但我也完全没有想到一出文具店,就听到了S.A和她的朋友谈笑风生的声音。她们与我擦肩,相距不过五六米左右,错过了捕捉正歪着身子将日记本放入帆布袋子的我。她们拉开了文具店所在拐角另一侧的某一扇店门,风铃声“叮咚”作响。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发出了咆哮。沉默地。
在对面便利店落座后的现在,我已然完全平静下来。值得庆幸万分的是,当时没有被满腔热血冲昏头脑做出尾随而入的行为。
现在我大致可以确定的是S.A口中的“老地点”应该就是这家名为“江户川霜月”的咖啡店。它符合了“六点”的集合时间,以及地址“米花街”这两大条件。
如此突破性的进展是我始料未及的,同时也让我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
首先,它只是一个带有偶然性质的巧合,与我本人的检索调查毫无关系。这让我甚至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雀跃;其次,对于本次的行动的目的性,我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虽并非身为功利主义者,对浪费时间的事情深恶痛疾。但我却仍然无法容忍自己违背理性,冲动行事的个性。在本次行动之前,我并没有做任何对于行动目标的规划,也没有将自己的行事的原因整理清楚。于是,在遇上突发情况的当下除了翘首等待外毫无应对之策。
我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接近S.A的原因,只是单纯出于好奇的观察还是想更近一步融入对方的生活。然而在解开S.A身上的几道谜题之前,我并无法确定该将关系推进到何种程度。
因此当下的重点其实并非是否应当靠近,而是靠近她们的方法——
当下唯有暗中观察。
这家便利店落地窗拥有观察咖啡店情况的最佳视觉,周五的生意似乎并不红火,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位顾客,面前的桌上无不摆放着笔记本电脑,S.A与她朋友也不例外。她们所在的桌子是我目所能及的咖啡店区域中最大的八人桌,靠窗。两个姑娘坐在同侧,同桌还坐着另外一个女生以及一个男生,依稀只能看到轮廓,无法辨识具体的五官。令我影响最为深刻的是第三个女生,她染了一头亚麻黄的头发,时髦的穿着煞是惹眼。
这四个人鲜少有交谈,大多数时间都是自顾自地低头书写。偶尔有人会敲击眼前的电脑,也偶尔有人起身离开座位。我猜测兴许是手边饮料的作用。
快接近咖啡店快打烊的时候,他们一起结伴离开了咖啡店。当路口的指示灯由红转绿后,径直向着我所在的便利店的方向走来。
今年, M.H大学学生会做了一件非常浮夸的事情——他们用了整整五块展示板张贴学校学生会中心成员优秀课外活动的资料。其中有一个叫X.R的理工学院大二学生,关于他的资料无不是各种国家级别竞赛的获奖记录——当然对这种一心求学、单调乏味的优等生,我一向不屑一顾。
并不是我有意要记住这个人,实在是他相貌出众到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若是我没看错的话,X.R就是同行四个人中的唯一一个男生。
所以现在的我虽然无法确定亚麻黄发色的女生的身份,但可以肯定她大概率也是M.H的大学生。
昨天走廊上S.A因为外国语科目负责人离开一脸沮丧的样子飞快的闪过我的脑海。
利用课余时间与志同道合的伙伴约出来一起学习,类似于“XX学习沙龙”这种称谓的学生自发的课外学习组织——大概率就是所谓“青救会”的真面目了。
这种在中学生中极为流行的课余活动,会出现在大学生团体中倒不失为一道奇异的风景线,若是时间拨回放在两三年前的话。
……
现在稍微整理一下昨天我得到的情报:
【S.A所在的组织信息汇总】
名称:未知
地址:米花街1123号
活动时间:18:00
目前所知成员:四人(三女一男/据对话线索“欢送会上某女生被摸大腿”可知至少有一名男生)
所知成员姓名:S.A/X.R (其余两人皆知容貌,其中一人与我同修一门选修课可得知姓名)
性质:学习沙龙(?)/其中一名负责外国语的女生即将离开组织
路线:X大道(米花地铁站1号出口4号出口/当晚跟踪得知)
身份:M.H大学学生
年级:大三×2;大二×1;未知×1
……
结束与爷爷的通话后,我开始动笔写今天的日记。
他如今已经七十岁了,不过看上去并没到那个岁数。他有着银白的头发,自然卷。虽然妈妈总是想把他送到养老院,不过只要她这么做了,他就一定会偷偷溜出来回到家里。最后她只好放弃了。在我选择回故土留学之前,都是和父母以及爷爷住在一起的。因为某些原因,这个老家伙还挺疼我。他说是因为我是个小天才,不过我认为他都是胡扯。我想唯一的可能应该是只有我才会听他的故事吧。
若是没有他的故事,我的童年生活想必会黯然失色。
想到这里,我不禁陷入了惆怅。
我按照昨天晚上拟定的计划,今天五点多的时候来到咖啡店。
根据我的推理,四个人会选择坐八人桌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这是他们作为常客的专座,并且他们组织有与此相近的成员人数。但我并拿不出他们不会换其他的座位的理由,因此找了一个靠近吧台的位置就坐——这里背对大门,是一个可以很好地隐藏自己观察其他人的地方。这家咖啡店周六晚上的人气不比周五,可谓是水涨船高,甚至有人包下了一桌专门用来庆祝生日,他们承包的位置正是昨天组织成员“出任务”的八人长桌。
我想询问店员获得情报,然而直接询问客人信息显得可疑不说,最坏的可能是打草惊蛇。不过我还是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假装对预订位置服务好奇的顾客,得知了一些信息:
比如,这是店里唯一的一个八人桌;可以预订,但需要缴纳一定的预订费用;目前下周只有周六全天有空。
我尝试再次通过S.A的社交账号获得更多关于她所在组织的信息,发现S.A已经将个人主页设置为仅对好友开放。而X.R这个姓名所包含的意义恐怕等同于全国几乎所有数学物理竞赛的冠军,在网络上可搜索到的获奖信息令人眼花缭乱,却没有任何社交平台上有他的个人信息。
庆祝生日的人一直留到了打烊前半小时,我也迎来了最令人失望的结局:
S.A一行人并没有出现。
顺便一提,截止今天咖啡店打烊的22:00点整,我的手机仍然没有收到S.A回应我的好友请求的提示。
调查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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