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小菜园

周末一大早回到家，一走进院子，满架的丝瓜花在明亮而又温柔的晨曦笼罩下，黄花儿更艳，绿叶儿更亮，垂下的大丝瓜如同即将出世的葫芦娃娃，给人以希望和力量。

踏着铁制的楼梯，来到妈妈的小菜园，说是小菜园其实是院子南边，两间厨房上的屋顶。那是二十几年前院子里打罐井时取出的土，无处可放，就拉到了屋顶。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早上或是傍晚、周末假日都会看到爸爸在屋顶忙碌，零碎的红砖头在爸爸的手下修成了一道整齐的小围挡，把废土分格拢入，变成一个漂亮的小菜园，爸爸还在西北角砌了一个大水池，方便浇菜，爸爸说，这是给妈妈整理的小菜园。那时的爸爸、妈妈还很年轻，年轻到不需要修楼梯，每次都是从和小叔叔相邻的楼梯墙上下。左脚踩着放在楼梯上的小板凳，右脚伸到宽约十公分的楼梯隔墙上，两只手扶着墙轻轻一撑，便可以站上那道窄窄的墙，跨到小菜园。于是，之后的每天清晨都能看到爸爸在小菜园里，爸爸上班后，妈妈又会出现在小菜园里。记忆中节假日时爸妈就会让我们往楼上的水池拉水，那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全家总动员，有人负责压水，有人负责提水，有人负责用绳子往上拉。以至于后来求学在外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想到家里的小菜园。成家后最喜欢的一道菜就是清炒小菜苗，对于无肉不欢的我来说这是个例外。那是各种大叶蔬菜的嫩苗，是爸爸从播撒的浓密的菜园里一棵棵挑出来的，市场上绝对买不到。

春天的小菜园一片嫩绿，如同一块厚厚的地毯，整齐划一。夏天的小菜园高低起伏，最高处是搭着竹杆架的长豆角、黄瓜，中间是茄子、蕃茄、辣椒，贴近地面是苋菜、荆芥、五香。秋天的小菜园更是让人惊喜，竟然挖出了胡萝卜和花生，红艳的指甲花笑的花枝乱颤。冬天的小菜园比较安静，爸妈会把萝卜、大葱埋在地里，吃的时候挖出来还是很新鲜，还有包卷的不怎么结实的大白菜。一年四季，小菜园始终生机勃勃，绿的、红的、黄的、紫的，各种颜色交替，丰盈了每个平凡的日子，让人觉得生活会这么一成不变永远的过下去。

有一天，爸爸还是走了，妈妈也不再年轻，哥哥便找人焊制了一个简易的铁制楼梯通向小菜园。再后来，哥哥又陆续安装了两个电动水罐往楼上菜园里抽水。一年四季，各种蔬菜应季按时播种，妈妈把菜园打理的一如既往的整齐。

再后来简易的楼梯在我们看来也成为了潜在的危险，妈妈已年近古稀，哥哥不让妈妈上屋顶种菜，让她在院子里种些花草，妈妈不愿意，因为院子里的空间太小，阳光不如屋顶充足。我开玩笑的问妈妈，您得种多少年的菜才能抵的上哥哥给你安的楼梯和水罐的钱呀。妈妈笑了，“那是个事情呀，每天有事可做，我又不指望着它挣钱，自己种菜不打药不上肥，健康。” 看着妈妈执拗的样子，我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打理小菜园对于妈妈来说，已成为她的生活方式之一。于是我又找人焊了一个带着转角、两边有扶手、宽宽的楼梯，在菜园的边上安上了一米多高的安全围栏。哥哥不动声色的把扶梯的棱角打磨光滑，涂上橘黄色的防锈漆。妈妈依旧是每天在小菜园除草、浇水。整理好摘下来的菜，分给我和哥哥、邻居们。

前几天吃午饭时，儿子说他看到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脑海中立刻出现了妈妈的小菜园，于我而言，那便是来处。有它在，我和哥哥便还有家。有它在，我和哥哥还都可以做孩子。有它在，我和哥哥还可以无所顾忌的吵嘴后依旧吃着妈妈小菜园里收拾的菜。妈妈的小菜园，有爸爸的记忆，妈妈的温暖，它见证了爸妈从年轻到暮年，我和哥哥从稚嫩到不惑。一头牵着爸爸妈妈，一头牵着我们兄妹，是我们共同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