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 怕 一 成 不 变
文 / 彭 翠 花
云南金平，地处中越边境，稍微撑个小船，就能出国。
毒品、走私、贩卖妇女一度是这里的代名词。
而这，就是我的家乡。
我出生在此，长大于此。
#河的对岸是越南
小时候放寒暑假，我都会叫我爸开车带我到边境线上溜达，这一直都是我小时候放假最开心的事情。
虽然那一直充斥着世人对它的不解，但从我有认知的那一刻，那里的居民除了日常起居风俗习惯和内地有所不同之外，其他的并没有过多的区别。
元宵节时，在南京街头可以看到大量的警察安保，同样的，在每年清明节后的傣族泼水节，边境线外的越南人也会来到金平共度狂欢。
而金平人和内地人的区别，如今也更多的是停留在衣食住行等方面。
#过了这座桥，就是越南
“看那广告牌
明显地感觉到越南还保留着上世纪的样子”
边境线上的居民
“相同的但又不太相同”
边境上会有许多越南居民会在那卖东西，穿的用的，还有一些蔬菜水果，各式各样的，什么都有。
除此之外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有些越南居民的普通话不太标准，买东西时还会有一些费力，但你听着他们奇怪的口音又会觉得这样其实也挺不错。
明明长得都一样，却好像有了一种异国他乡的感觉。
那个时候不是每一家都有车的。
每次我带越南的小零食回去，在朋友面前就好像有了炫耀的资本一样。
金平还有一些可能在外人看来很奇怪的名族特色。
比如吃芒果时是蘸着辣椒一起吃的，糯米饭是用花当颜料染的，还有一些有着奇怪味道的果子，当然还有超级好吃的越南春卷。
#当地人喜欢的烤香蕉
“外地人会觉得不可思议”
#小卷粉
“边境上最能感受到多民族团结的食物之一”
金平人口最多的民族是傣族
“小时候拼命想长大，长大后又拼命地回忆着”
傣族人热情，特别是到了泼水节的时候，谁被泼到的水越多，就表示他收到的祝福也就越多。
我以前每到泼水节就很开心，小孩子本来就爱玩水，过节的时候的我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但离开了金平，哪怕是过中秋节，没有在家的我，再也没有感受到过节的气氛。
哪怕是和朋友们去看烟花，也只是远远地望着。
没有欢呼，也没有激动，顶多是拿起手机咔嚓一声，假惺惺地过了一个温暖的团圆节。
在异乡总会有人问起为什么来这么远的地方读书，起初的我总会假装坚强地说一句为了更好的前途。
可是慢慢地发现，“万家灯火”，“霓虹闪烁”这些词语，只存在于自己的家乡。
外头的城市，哪怕修建更多的霓虹灯，节日放更加闪烁的烟花，心里除了留下一句“哦，看起来还不错”之外就没有更多了。
年轻人孤独的原因，也许就是离家的直径太远了。
#傣族泼水节
“现实比这更壮观”
金平的水果
巨便宜
“南京的荔枝20块钱一斤，这里的荔枝2元一斤”
金平属于热带季风气候地区，热带水果不仅种类多，还量大。
我来外地读书，每次路过卖着好几十块钱一斤芒果的水果店，我都会心里默念一句为什么这么贵。
要知道的是，南京半个柚子要九块钱，而在金平是可以买一整个的。
对于热带水果，从一脚踏进金平的那一刻，你就可以敞开肚皮疯狂吃。
你说校门口10块钱一斤的荔枝很便宜了是不是，在金平买是可以拿一摞子去买的。
你会觉得奶茶店里卖的五块钱一杯的甘蔗汁很划算，要知道的是，在金平，五块钱可以榨出一超大杯纯天然不加水的甘蔗汁。
我经常对舍友说：“只要你们来金平，芒果、菠萝、香蕉、柚子，什么都随便你们吃。”
#边境线上卖的芒果片
“以前三块钱一碗，现在涨到了五块”
关于走私
“走私一直存在，就像每个城市都有的阴暗面”
这是我生长的城市。
每次说起金平来我都会感到很自豪。
我总是想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别人，无论好的坏的。
我明知道舍友不可能和我有着相同的感受，但我还是想不停的给他们说，很想听到:“诶，对了，就是这个感觉”，这样的话。
到现在依然有很多人对云南边境地区的理解都是战争，毒品贸易，食品走私。
就觉得边境地区就是很乱的，不安全。
很多人都知道前段时间的金平县走私冻肉盗挖事件。
有些冻肉都已经被冻上一两年了。
缉私民警将这些冻肉进行填埋销毁，但附近的村民却盗挖被填埋的走私品，而且这些冻肉又流入了我们自己的市场。
那段时间我回家连肉都不敢吃，就怕吃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但有人到处去散播谣言说是因为政府故意抬高市场价格，老百姓买不起肉吃才会选择去盗挖。
可这只是那些村民为了贪图利益将挖出来的肉卖给私人老板而获利的途径。
走私一直存在着，但并不代表金平除了走私就别无他物。
边境线上卖芒果的水果老板，每天起早贪黑在集市里叫喊的肉贩，还有在大城市里见不到的走街串巷卖黄袍、桑葚的阿伯。
这里，一面是走私、一面是芒果。
#边境线上的居民区
关于人口贩卖
“有些东西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这是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
因为教育水平很低，很多人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有再继续读书了，也就导致了知识水平很低，所以他们只会这样盲目的去判断一件事的真实与虚假。
很多年之前在边境线上还会有妇女贸易，但不是人口贩卖。
而是一些越南居民因为贫穷，很多父亲就会选择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根本不认识的人。
这样就能得到一笔钱，女儿也会比现在更幸福。
这样看起来就像一件两全其美的事。
但这也慢慢形成了一种固定的模式，很多姑娘长大后就会想着嫁人。
可这都没有人去强迫他们，都是自愿。
#金平
“年轻人喜欢离开，也喜欢回忆。”
这是一座小城市
很小的城市
“除了回忆，真的无能为力”
金平就是一座小城市，没有游泳馆，没有电影院。
没有完整的公交车线路，路上见到随叫随停。
我有时感觉它都不该是一座城市，就像一个小乡村，要啥没啥。
但它又是富有的，因为它承载着我十多年的回忆，还有无数人想归家的心。
我小学附近有一家小吃店特别好吃，每次放学我都要买一点带在路上吃，还不敢让我奶奶发现，就怕她又说我不好好吃饭就吃垃圾食品。
我那时候就想，我一定要努力赚钱，然后把那家小吃店买下来，我要留住这个味道，我要天天吃。
但后来那家小吃店还是被拆迁了，城区要翻新，老板和老板娘也搬走了。
我还没有长大，我还没有努力赚钱，就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后来我吃过很多家小吃店，却再也没有一家有着那样的味道，那种让我熟悉的味道。
我也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如此想念一个城市。
这座城市带给我的，最多的就是味道，不管我去到了哪，我都无比想念金平的味道，也就是思念的味道。
#边境地区见得最多的就是这样荒凉的公路
“我想大概是大家都出去了吧。”
最后。
我初二就转学去了外地，因为我父母觉得外面的教学质量要比金平好很多，考高中更方便。
我隔了很久才回过金平，那座小城市已经不是我记忆中所见的模样。
它有了游泳馆，也有了电影院，很多地方我已经说不出来它的名字。
金平发展得很快，很多建筑已经被翻新。
以前朋友出去玩，一说去哪，其他人马上就知道是哪，现在你说去哪，其他人都要反应好久。
现在长大了去回想那段时光，开心到根本抑制不住嘴角。
但我有时又是难过的，因为我不可能再感受到那个年纪的开心与快乐。
记得关于家乡，有人说过：
“每次想吃面条的时候，都会去食堂买一碗面条，可是刚吃第一口，我就不想吃了，我想要的，不是这个味道。一次次都是这样。
今天我终于明白，不管我尝试着放什么东西，怎么调配，吃之前欲望多么强烈，吃的第一口就不想吃了，因为每当我想吃面条的时候，脑海里想的都是家里面条的味道。
而食堂卖的，并不是。
以后我可能是带着家里面条的味道来到食堂，但更多的是，站在窗口看看，就转身离开。”
我也一样，在外读书的时候，我时常会想边境线上五角钱一碗的黄袍果，一元一袋的酸木瓜，还有那些快要忘记偶然听见却无比熟悉的越南口音。
尽管会遇上其他当地的各种食物，可这个当地，不再是家乡的那个当地。
那爱一座城的模样是怎样的？
就是虽然它很小，道路很拥挤，经济很落后，但依然对它有着满腔热血。
以上。
文 | 彭翠花
图片|彭翠花
审核：山肉、阿一、丛容
或许足够年青
才是我们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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