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吴昕的时候他看着我笑道,你一定不喜欢游戏吧?我猜想你一定不会喜欢一切活泼的有生趣的游戏。我有些抱歉的笑着,陡然觉得这是必须立刻修正的一种缺点了。是的,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左脑太不发达的人,反应极其缓慢。大一时候体育老师会做测试,把一根尺子掉下来,眨眼之间我们必须伸出手去抓住。每次我都可以迅速准确的在尺子掉下的同时夹住尺子,尺子的根部在手中,便有些摇摇晃晃了,上下颤动时可以瞧见同学羡慕的眼神,我扭转头,递给下一个测试的朋友,就算是这样,我也始终认为自己反应总比别人慢上一拍,那些安慰,不过是意识的巧合。
让我们来下棋吧。
吴昕这样建议的时候我们正坐在西花园的长凳上发呆,据说下午五点的西花园可以看到许多鸟,见过的,听过的,还有陌生的。因此我们坐在那儿耐心的等待。
没有风,许多的人路过,也是安安静静的。
没有看到鸟,陡然便觉得有些无聊了。
可是我都不会,我有些迟疑的推脱。
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只要你想学,很快就会了。
我还在迟疑。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如此的抗拒这些游戏,简单的纯粹的游戏。比如在火车上,我宁愿百无聊赖,数数打发时间都不肯打扑克。即使会,我也绝不肯打。
那是因为在游戏中你必须忘记自己,然而你总是想成为自己的世界的中心。
吴昕告诉我这一点的时候神情严肃。我要改变你,贺雨,他认真的说。贺雨微微的抬头,夕阳还是有些刺目,她遮着额头笑道,谁也别想改变谁。她笑起来总是肆无忌惮。她说谁也别想改变谁。
第一次玩五子棋的时候我们并不是在现实中,我们在网上,在电脑上,用鼠标的点击代替指法,看不到彼此的手指,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我一边嘻嘻呵呵的填空一边开着窗口看小说,心不在焉的,每每输了之后就要重来。吴昕总是笑着主动的提出悔棋,可是悔掉之后我还是输。
你看,我真的是一个小脑不发达的人。
我们不要玩这个游戏了好不好?
贺雨每次拿起电话都会非常疲倦的说声您好,同时把注意力放在电话对面的镜子里,她惊讶的发现皮肤越发的干燥了。于是在电话中她说我已经老了,语气里面有更多的不能认可的自信。吴昕沉默的听着她散淡的话,一言不发。
我们来下棋罢。
我们面对面的坐在实验室下棋。偶尔我会抬头看看他的神情,他总是严肃,有时也会笑,笑起来天真灿烂,一扫平时的严肃呆板。
我们最后一次下棋是一个深夜。一次剧烈的争吵之后。在他压抑许久的指责中我一言不发。最后我轻松的抬头笑道,我们来下棋好么?
这局棋的规则是这样的:我们轮流摆放棋子,不能出现胜负,画出一颗星。这很简单啊。我没有给他发消息,拉住他的胳膊笑道。
贺雨,我们试试罢。这局棋比以前所有的都要用心,没有输赢才是最好的结局。我听到我的笑声在楼道上撞击墙壁被打的粉碎。
贺雨不相信的看着吴昕,她想没有胜负纯粹游戏的拼凑应该非常容易。她想他们一定可以画出一颗最好的心,完整红润,旭日东升一般。
吴昕的笑落寞无声,打在地板上又反弹上去,他立刻收住了神经。
他们对刚才的那场争吵置之不理,恍惚完全遗忘。
贺雨,你同时还在玩别的么?
你看,我们试了许多次都不能成功。
我们还有机会啊。贺雨热情洋溢的说,在这样的时候她拥有小孩子的天真,可以免去矜持的束缚。
我很疲倦了。谁的耐心都有限。
我一直不能明白吴昕提出分手的理由。
在许多时候贺雨坐在西花园看小说,偶尔有熟人叫她,她会恍惚的抬头,脑海中陡然出现了吴昕的面容。那个黄昏他说我教你下棋罢,然后他一本正经的说贺雨我要改变你,我能够改变你。
一切恍若梦中。
吴昕说你下棋的时候根本没有专心,你不知道应该看重一些事情。
你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他轻轻的叹息。希望你终有一天可以明白。
这个理由是不是很可笑?贺雨对方文讲起这段故事的时候使劲的笑道,剧烈的笑容拉伸着皮肤,眼角的落寞反而更明显的展示。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那么一霎那吴昕觉得自己干嘛要和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傻笑的小丫头恋爱呢,她的笑容急促夸张而且相当难看。
可是……他的理由不是你不够专注么?
贺雨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一个雨天,吴昕说我来给你送伞罢,雨丝细细的织成密缝的布,好像怎么都穿不透。她欣喜的笑了。
随便。如果你方便就送过来罢。
她的语气却极其平静。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感激。或者觉得那些表现都过于做作。
可是……
迟疑之下我的笑容褪去。
开始遇到不同的人。微笑之后分手,有时也爱上对方,短暂的,细碎的恋情。那个春天多雨,感情如同草坪上的 ⒐ 汩汩冒出,可是没有人修剪——其实根本就没有人当作一回事。
然而心却一直在飘,不停的飘,想找一个停靠点都不成。
一次在校园里碰到吴昕,微笑的不在意的对他说声你好。擦肩而过。
如果你不把游戏看作游戏,游戏就不会结束。
贺雨,你好好对待自己也对待别人罢。
贺雨始终没有告诉他,她是真的渴望还能够和他下一次棋,就一次,简单的五子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够画完这颗心。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而再一次的面对结局,无论如何,都会非常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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