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你打偏了

（美国）卡罗尔·赫夫 张维（编译）

午夜12点45分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是哥哥打来的。“赶快过来，老爸刚刚向科南开枪了！”哥哥在电话里叫喊道。

“科南？哪个科南？”我脱口问道。

“就是那个红头发电视主持人科南·布莱恩！”

“科南·布莱恩？老爸为什么要向他开枪？”我一头雾水。

“老爸朝电视机里的科南·布莱恩开了一枪，差点射中老妈！老爸不喜欢电视里科南·布莱恩那种开怀大笑的模样，于是从躺椅上爬起来，在厨房门后面找到一只猎枪，他先试了一枪，把厨房地板打了一个洞，后来又装上子弹，来到客厅向电视机里的科南射击，结果又把客厅地板打了一个洞。”

“天哪，我马上赶过去！”

我立即驱车赶往父母居住的地方。看来老爸的老年痴呆症越来越厉害，简直要失控了，家里的情况也越来越糟。在无人帮忙的情况下，老妈一个人根本无法应对这种局面。

我和哥哥曾经央求她找个保姆，但是被她一口拒绝。也是，我们的父母结婚已经六十载，当年结婚他们就曾经承诺“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无论生病还是健康，都相亲相爱”。

如今，老妈觉得照顾老爸这是她的义务，她不愿意外人来照顾她深爱的这个男人。也许，这次枪击事件能够改变她的主意。

当我拉开后门，进入房间时，听到老爸在那里大声地嚷嚷：“不要把我的枪拿走，小子，别以为你人高马大，我就打不过你！”

“爸，家里再也不能有枪了，危险！你差点射中妈妈！”哥哥苦苦地劝老爸。

“我没动她一根毫毛！我的枪法就那么臭吗？小子，还记得是谁教你们练习射击的？”老爸固执地叫唤着。

我打开厨房的门，来到他们中间。老爸转过身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对着哥哥大声地喊了起来：“你干脆把所有的邻居都叫醒好了！”

“怎么回事啊？”我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老爸的身边。

老爸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和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已经疲倦不堪，头上的白发蓬乱一团，他最爱穿的那件红白相间的格子衬衫看上去脏兮兮的。

“昔日的老爸哪里去了呢？”看着老爸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感慨万分。

“哼，去问你哥哥，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老爸回答。

根本不像以前的老爸，以前他不乱发脾气，也从来不用这种恶狠狠的语调和人说话。唉，家里的老人患上老年痴呆这种病，对身边照料他的人来说，的确是一种折磨。

我又问老爸：“你为什么要向科南开枪？”

听我这样问，老爸直勾勾地望着我，然后嘴角扯动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怪笑：“因为我不喜欢他笑的时候那副模样！”

稍停片刻，我又接着问他：“那你为什么不换个频道？”

老爸不假思考地回答我：“我就不换频道，不想换！那个家伙没有权利在我的客厅里那样放肆地笑，简直和狼嚎差不多！”

我别过脸去，免得让老爸看到我在偷笑。尽管这件事本身很严肃也很严重，但老爸对电视开枪想干掉科南的荒唐举动，实在让我忍俊不禁。

“你在哪里拿到枪的？”我又问道。

“就在厨房的门后面。”父亲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扭头和哥哥对视了一下，按理说家里应该没有武器了，因为好几个月前我们曾经把这里所有的武器都拿走了，厨房门后面这支枪怎么就漏掉了？哥哥耸耸肩，摇摇头，也表示不理解。

我环视厨房，看到地板上有个洞，这是老爸第一枪打的。“老爸，你打偏了！”我对他大声地说道。

老爸默默无言。

我走进客厅，察看客厅里地板损坏的程度。我注意到老爸的躺椅，看到地板上那个洞紧挨着老妈坐的位置。天哪，这一枪差一点酿成大祸！就在我胆颤心惊地察看着这一切，我面前电视机里那个主持人科南还在那里肆无忌惮地笑着……

自从老爸枪击科南事件发生以后，我们又彻底地清查了房间，将所有枪支弹药和危险品都清理干净，把地板也修理好了。

后来，因为老爸的病情越来越厉害，两位老人终于住进了养老机构，在那里，母亲和其他人一道继续照顾着患病的老爸，直至两年后他离开人世。

转眼十几年的光阴过去了，每当夜幕降临，当我坐在电视机前不断调换电视频道时，那些脱口秀主持人惺惺作态的笑声也在我的客厅里回荡。随着年龄增长，我也越来越厌恶那些主持人做作的丑态，更不喜欢他们低俗的笑声。

有的时候，我一边换台，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老爸，你为什么会打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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