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小说）

小荷（小说）

小荷（小说）

作者：王在

三十年前，小荷在桑榆堰呱咖堕地。娘抱着小荷望着青青茂密的桑榆林，一阵喜悦，一阵悲哀。小荷在娘肚里经历了十个月的挣扎与煎熬，终于来到人世。当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没有看见父亲的影子，父亲在她的脑中是一个空白。不管母亲如何巴心巴肠地拉扯她哺养教育她，她感到人生总是缺少什么，总不是那么完美。当她渐渐长大，渐渐懂得人事的时候，她从别人眼中看到了可怜和同情，心里感到特别难受。

十五岁那年，她读初三。一件小事触痛了她的心事。那天，她把一个男同学的书弄丢了。那同学非要她捡起不可，她非常固执坚决不捡。男同学鄙视地说：一个私生子，拽什么拽。她把一瓶墨水呯的一下泼在男生的身上，全班鸦然。班主任老师突然来到，脸阴下来，吼了那名男生并训斥了一顿。那男生，面红耳赤，焉焉地自己捡了书。

他发现班主任带着怜悯的目光望着她。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其实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也是一个很懂道理的孩子，今天，不知为什么，她特别的揪心。班主任那冷冷的一望，深深地伤了她的自尊，让她的心落到了谷底。她觉得这完全是因为自已没有父亲，自己那不明不白的出生。她知道，有许多的人在偷偷地看她议论她，在她的背后指指戳戳，甚至指桑骂槐。她懂，但她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去回击别人，因为别人手中始终拽住攻击她的把柄，自己永远都只能被他人打败，她象一个困兽被画地为牢。

她的邻座是小英。小英出落得也水灵漂亮，但成绩平平。她看见小英接到了几张男生写的条子，小英脸红一阵白一陈。她自然没有在外人前提起，她怕小英尴尬。

小荷回到家里想：哪些男生怎么老是远远地避开自已呢？自己也不丑呀，难道自己是个妖怪。只是没有父亲，难道这是我的错？她暗暗啜泣。

啜泣归啜泣，但她不想让娘伤心。

她在心里发狠：一定考上师范。

命运也随她的愿，她进了师范。新的环境里，生命里又添了些陌生或不陌生的人。她多了些惶恐，她怕有人突然问起她的父亲，然而这些偶然从来都没有发生。

师范三年级时，有个男生对她产生了好感，疯狂地追求她，她觉得他人不错，于是两人悄悄走动起来。花前月下，绿荫丛中，他们摆童年少年美丽的故事。摆爷爷奶奶给他们讲的关于鬼的故事，在夜晚，她们看着满天的星星，沐浴着温柔的月光。她感到两个人的世界既新奇又精彩。这给人生增添了许许多多的欢乐。爱情真好，她沉侵在爱情的欢乐里，体验着生命的幸福。

毕业前夕，一天，那男孩说：单亲家庭会影响以后的生活，影响性格甚至命运，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她一言不语，头也不回地跑了。她觉得男人是那么的虚伪又是那么的势利。她更觉得父亲象一个阴魂一样久久地停在她的天空中。

她又回到了桑榆堰。在桑榆堰小学当了一名小学教师。

日子一天一天地飘逝，岁月哗哗流淌。

很多男孩在追她，她觉得他们都不是那么真诚，她怕自己走了妈妈的老路，于是她一一回绝了。

今年，她满三十岁。

她买了礼物回家准备同母亲一起庆祝自己的生日。令她悲痛欲绝的是头发花白的母亲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她望着母亲，母亲的眼角有泪的痕迹，似乎她在等待和瞭望什么？是在等女儿？为她过生日。是在瞭望父亲，等待他的归来？她扒在床前抚摸着母亲，母亲一动也不动，旁边放着一个空空的安眠药瓶子。她明白了，母亲走了自绝之路。小荷一下子扑在母亲的身上，嚎啕大哭，哭声在桑榆堰犹疑徘徊。

一九九五年四月七日稻香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