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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我的影子里,有多少是光阴留下的印记。
一、拉面馆
那是一家不怎么打眼的拉面馆,老板娘招呼着三两个伙计,打理着七八张桌子,门口挑着的“兰州拉面”的招牌不知何时被风撕去了一只角,下面懒懒地躺着一只猫。
“兰州拉”也好,“兰州拉面”也好,这营生早已是“全国连锁”,味道是不是正宗并不太重要。托这城市里流动人口的福,这家面馆生意似乎还不错,时间长了更是攒下了些回头客。
我就是那些回头客之一。只要店面过得去,不是太脏;味道过得去,不是太差,我也就没别的可挑。
伙计们手脚很利索,客人在条凳上坐下不久,面条就端了上来,热气腾腾中能看到上面撒的一把香菜和盖上的荷包蛋。略带油腻的方桌上有几个已经看不出釉色的小盅,我往一碗里舀上多多的辣椒油,另一碗里倒上多多的陈醋,再在筷桶里找上两双干净、长短差不多齐的筷子,这就算齐活儿了。
于是默默地开始吃面。我爱吃面,所以尽管胃口时好时坏,但面条到最后是绝不会剩下的,哪怕另一碗吃上去酸得像是要倒牙。酸汤倒是经常喝不完,只好剩下。叫老板娘送上一桶卷纸,扯下两张擦擦嘴,再递过去十块钱,出门,骑上车,走人。
老板娘也不多话,揣好钱,拾掇好碗筷,顺手又把卷纸拿了回去。
桌子在阳光里斜斜地拉长了影子,门口的猫一动不动,就像不曾来过客人。
二、老公房
这是小区里一栋普通的老公房,一梯四户,我住在把头那家。
隔壁住着一对夫妻,楼道里也曾见过几次,每次见到总是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邻居夫妻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除了从来见不到他俩同进同出以外,隔三岔五地夜里还能听到他们的打骂声。这种习惯性的夜生活一般由女人的啜泣开场,声音婉婉转转渐渐从低到高,从呜咽变成哭诉进而转变为怒吼;相比之下,男人的出场则显得突然而有力,常常只听他断喝几声,然后就进入肢体语言阶段。肢体语言很有效率,女方的怒吼嘎然而止,哭诉和痛苦的喊声混杂在一起,很快地就只剩下呜咽和啜泣了。
终于留给大家一个安静的下半夜。
“这三天两头地打,估计没几天好过的了吧?”
“不见得。好多夫妻过了一辈子,也打了一辈子。”
第二天一早,隔壁女人穿着高跟鞋叮叮咚咚地照常上班去了,男人则磨叽到了下午才出门去买菜。下班后在楼道里我偶尔能碰到,发黄的背心遮不住他胳膊上的血印子,他总是点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过年后从老家回来,有好一阵子没有听到隔壁打架的声音,也再也没有碰到过这对男人和女人。
好多年过去了,偶尔还能记起那个男人的样子,总是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三、鲫鱼汤
上一次炖鲫鱼汤,那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
我能炖出一锅奶白奶白的鲫鱼汤,这手艺还是从阿根那里学来的。阿根在马路对面小菜场里卖鱼,不知道他姓什么,大家只叫他阿根。
阿根的鱼很新鲜。据他自己说,兄弟俩承包了两个大鱼塘,一个在乡下养鱼,一个在城里卖鱼。我看不出鱼的新鲜程度,只知道他家的鱼买回去烧出来的味道的确不错,便请教他如何炖鲫鱼汤。
“当然要鱼好!野生的小鲫鱼最好!”阿根指指旁边小盆里的几条十来公分长的鲫鱼,“先下油煎煎,煎到两面黄加热水慢炖,记得一定用热水,炖个二十分钟汤变白后再放盐,记得最后才放盐。”
阿根利索地杀了两条鱼,又扔过来一把葱:“回去试试,汤不白不要钱。”
不知道是鱼好还是阿根的方子好,炖出来的鱼汤果然醇厚香浓如牛奶一般。后来,我就只在阿根的摊上买鲫鱼。
又过了两年,小菜场改建成室内菜场,不见了阿根的鱼摊。有人说:摊位费贵了,阿根不高兴做了;也有人说:阿根乡下的鱼塘被开发区收购了,阿根发财潇洒去了。
我只好去他人的鱼摊买鲫鱼,回来炖出来的汤也是奶白奶白的,却似乎少了些醇厚香浓。
再后来,我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再也没有炖过鱼汤。
文/Athlon_BE
2015.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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