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听见一场雪,无声的漫过炎热的夏天。
雪在天空下过,落在云层上。
我在南方的清晨被落雪的声音惊醒。外面还是黑漆漆的,汽笛声此起彼伏,但比汽笛声还大的是落雪的声音,咻咻的,仿佛是有人趴在耳边的喘息声,我一个激灵做起来,“下雪了”我说。看出去,林立的建筑显出微白的轮廓,我裹着被子走到窗口,“下雪了”我惊恐的往天上看过去,寒意顿生。

要是以前有人跟我说炎热的南方会有漫天大雪,我会给他一个嘴巴,试探下他疯没疯。我对研二以前这么干过,他告诉我暴雨如注的时候我正在露天篮球场猜福彩双色球,他们每进一个球我就蒙一个号,兴致勃勃的。我觉得我会中,但是研二跑来了,“跳跳,快走,下雨了,大雨,走啊”,他迫切的拉着我的领口摇晃着我,好像要带我逃离一场看不见的追赶。我马上给了他一脚,让他滚开。他放下我,急匆匆的跑掉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被他所说那场暴雨追上,但许多年之后,他已然杳无音讯。
暴雨里走丢一个人太正常了。我们视力有限,相互看不多远又走得太快,最后只剩下自己在雨中东冲西撞,错过新的人,遗失老的人。
雨越下越大,我相信研二一直在寻找雨的边缘,好让自己歇歇脚,透透气,伸个懒腰。但这种雨不是那种街东头暴雨如注,街西头确实艳阳高照的晴天雨,那是老天给予孩子们的趣味,而研二的雨,是欲望给予他的惩罚。
后来我听说研二去了赞比亚,我想那应该是个很热的地方,可以让他烤干自己的地方。

研二的一场雨把他逼走了很多年,而我现在感受到他的担忧了,我也不想把自己冻死在一场莫名的雪中。我甚至已经怀疑在我睡着的时候,有零星的雪花穿透云层落在我的头上,涂上雪白的颜色,再也化不去。
他们是一场暴雪的通讯兵,在我头上建立起白雪的通讯部,好让其他雪花准确无误的落在我的头顶,不管我窜到哪里,带多少顶帽子。
我备好行囊,准备开始一场逃跑,在跑之前,我要先肃清我头上的白雪,我把他们拽下来,冲进下水道,这样它们就会顺着一些隐秘的沟壑,流入大海,让一场暴雪下在海上,如果还是逃不掉,我就把头发染黑,这样天上雪花找不到准确的落点,它们可能就会落在别人的头上,让他们看起来比我更老。
我不想再一场无端的暴雪中老去,没有比这更凄凉得了,我需要走快点,一直走到雪下不到的地方,或许很近,或许很远,或许根本没有这样的地方。

但,逃跑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并不是我们建立了城市,成为最大的动物群落就安全了,我们一点也不比荒野里的小鹿,老鼠过得更好,我们也在不停的逃,逃避责任 逃避目光 逃避非议,逃避衰老 …… 能够杀死我们的有很多,我们在最安全的地方,孤独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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