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给人以动植物丰饶的印象,热带性质的气候催发着生命的繁殖,不仅多,而且强韧,刚果布的雨季就像黑人音乐一样激荡,奔放。阳光,雨水,海风一来就来得任性,纵情,给人以冲撞感,轮番轰炸似的,使我们想象着这片土地的诡谲,什么都过速生长着,旋生旋灭,要么茂盛巨大,要么纤细衰老。
喜爱花草的人如鱼得水,到处搜求新奇花种,以在国内没见过为标准,经众人检验,有的花,虽然独特不俗,比如散布在绿色针叶上的紫色小花,花形娇俏,明艳如星,殊为难得,视为珍藏,却被回国的同事在四川发现,拍了张照片,是一片壮观的花海。
与国内雷同的花儿很多,常见的如四季梅,紫苏,三角梅,紫苏种植最广泛,房前屋后,插了就活,四季梅照例是粉红色的花瓣,枝条整肃,形态普通,熟腻,好像永远在开着,见之亲切,三角梅叶子和花都是三角形的,蕊也颤巍巍地伸出三条,且花是躲在叶子中间开的,一层叶一层花,好像叶子也是绿颜色的花,天然巧致。
的确有一些多方鉴别(包括网上图片搜索),证明国内没有的,这些或明艳或奇丽的花只管倾泻一般地盛开着,毫不在意虚名,因为谁在它面前好好地仔细地欣赏一会儿后,都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当地不为我们所识的花都有一些令人惊奇的特点:一是不管不顾,顽强地活着,顽强地开出花来,有的栽种时即便矮小得可怜,只是一小丛枝叶,严重先天不足,第二天却悄没声地展开一大朵花,急剧地征服了人心,刷新了对它的成见,决定大规模培育,不得不对它竖起大拇指:别看长得不起眼,开的花可不含糊,还真行!
有的刚剪下一个枝条,刚插进土里,花骨朵就能绽开,使人难以置信:这是活了吗?仿佛是在向人证明它再生复原的速度与能力。二是花的颜色都非常抢眼,鲜亮欲滴,敢与日明争辉似的。三是以喇叭状的花形为多,一旦花开就像是攒聚力量在呐喊。我们办公室门前花坛是一片试验田,集中栽培了所能找来的各色当地花种,每一种花都有卓异之处,像一个乱纷纷的舞台,角色们极力展示着功力,争奇斗艳着。
最先移栽的是一种野花,它的特点是不受拘束,枝叶非常招摇,随意,拉拉杂杂,歪歪扭扭,不服裁剪,很难规制成形,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花是细长的喇叭,喇叭口镶一道裙边,明朗的黄色,辉煌亮烈,表现出十足的野性,野味。
有一种枝条非常雅致的花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它的叶子细长似竹叶,颜色呈暗绿色,形态细巧,如果种一排,这一排很神奇地同时开花,协力打造出一片紫云的效果,是紫色的喇叭,质地娇嫩如绸缎,弱不经风,它的花开花落给人幻灭的感觉,几个小时以后,开得正盛,似一声号令之下,整排花毅然集体陨落,像是生命的大逃亡,为留住美丽而自戕,落花鲜丽如初,而枝叶孤零,令人惋惜,第二天清早,却又现淡雅的片片紫云,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昨天的凋落从不曾发生,它是次第生长的,总是未老先去,极盛而夭,不停地接续着,这样的生长方式让人感觉到生命的短暂,也让人感觉到生命的漫长,一味地重生,未必不是一种生命的浪费。
还有一种看似很普通的花,因为它的枝叶太像是灌木了,极平常的草木,忽然就开出一朵出乎意料的花,花形舒展,华贵,大得压弯了枝条,颜色丰富,由深红到浅红,最特别在于它的花蕊,红黄相间,顶端是三个浓浓的红点,妖艳异常,花期也极短,但它的告别不是壮烈,直接地跌落,而是先紧紧地把花瓣收缩卷曲起来,成一个小卷,再悄然滑落,非常爱惜颜面,令人更加感到遗憾,第二天,却又有一朵花如期张开,但分明已经不是这一朵了。
以上几种花有一个共同的品格“质本洁来还洁去”。
正在大面积培植的一种很含蓄的花,似曾相识,我以为在国内见过,问维修班王师傅,不料,他摇摇头,断然地否定了我的猜测:不,不是那种花,虽然有点像。这种花突出的却是叶子,其叶风姿绰约如芭蕉叶,略小,它也许自知叶子更胜一筹,就全力地发展叶子,浅的亮的绿色,长成茁壮茂密的一大丛,才在顶部害羞似的开出一点殷红的花来,花形尖细,瓣稍开又闭,隐隐约约,若有若无,期待着它痛痛快快地张开,它却总是那一抹模糊的红,过几天,它非但没打开,反而衰颓了,红转黑,索性结起了种子,它的种子很有趣,和六味地黄丸一模一样,有人抓了一把,挖坑,种植,仿佛他要种六味地黄丸似的。
另有一种水生的花,虽然有人确凿地认得,脱口而出:那不就是水葫芦吗?我初见还是非常诧异,它一簇有四到五朵,分明是一团蝴蝶,偶尔风吹来,振翅欲飞,栩栩如生,但即便人逼近了细看,它仍没感觉到危险,只是欢乐痴酣地舞着翅膀,它通身淡藕荷色,在这样浅的底色上,给哪位大家漫不经意却神来的一笔二笔,画上了蝴蝶的模样,它的茎似葫芦,叶似微型的荷叶,浮游在水面上,沟连成片,极有气势,极肥厚,整个画面富动感,每走到跟前,我都琢磨一下花上面的图案,太像蝴蝶了,让人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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