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虚惊一场

袁艳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它们不停后退着，熟悉的村落、熟悉的农田，远处蓝色天空下的袅袅炊烟，无不在提醒自己，离开了，请不要忘记这里，只有先改变自己，才有能力改变家乡。

看着窗外的景色，逐渐出现了有着高大门楼的院子，白色的墙，朱红色的大门轻掩着，门口或坐着白发苍苍，皱纹满面的老奶奶，晒着太阳，或有个顶着锅盖式发型的半大小子，蹲在门口玩耍，手里捏着绿色的小汽车，在雪白的墙壁上走来走去，嘴里还不停发出“呜～呜～”声。

再后来，路上的车渐渐多了起来，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汽车，奔跑在相邻的车道上，或快或慢。道路两旁也渐渐出现了楼房，三层的，四层的，鳞次栉比，从车窗朝远处望去，一幢幢高入云端的楼房耸立，不同形状、不同外形，外墙上镶嵌着深蓝色或者金棕色的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汽车站在城市的一角，离她要去的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站在车站外，袁艳有点迷茫，看着眼前的水泥马路上，款式不同、不同颜色的车辆，来来去去，身边的各色人等，行色匆匆。

她忽然想起自己出生的那个小村庄，但凡有点想法、有点能力的，都离开去寻找出路了，留在村里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老实巴交如自己父母般的庄稼人，近几年，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即使是在大白天，街道上的人也屈指可数，到了夜晚，除了偶尔的几声狗叫，再没了其他声音，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如今，站在车水马龙之中，各种声音叫嚣着，拥挤着，前仆后继地冲向她的耳朵，小贩的叫卖声，班车售票窗口的争吵声，两个拉着行李的男人因为碰撞而相互怒视、口不择言。中年妇女背着硕大的背包，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牵着的那个孩子也就四五岁的样子，跌跌撞撞，哭哭啼啼。

袁艳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一只年轻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拉住了她脚下放着的编织袋，“哎，哎，你，你干嘛，干嘛拿我东西啊？”她惊慌失措，顿时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连忙拿蹲下，抱住了快要离地的编织袋。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袁艳心里的恐惧油然而生。

“哦，哦，对不起，我是学校安排来接今年的新生的。”那只手的主人从袁艳的头顶上方发出了声音，“同学，你，你是不是叫袁艳，班车刚进站，对不对？”一个留着板寸、皮肤白净的年轻人，带着稍显尴尬地微笑，微塌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镜片背后的眼镜已经因为笑容眯成了一条缝，薄薄的嘴唇上有着一圈淡青色的胡须印。

袁艳突然想起来了，接到去省城上高中的通知时，是说会在汽车站接他们这些从各个县选拔上来的优秀学生。

她依然很警惕，一手抓紧编织袋的提手，一只手紧紧捂着身前的背包，那里有母亲塞在里面的“巨款”。

“同学，我真的是学校安排来接你的，我见过你的照片，也知道你的班车就是这个点到站，学校领导怕你们找不到地方，特意安排人手，按照班车到站的时间来接你们。”

“那，你，你有什么证明吗？”袁艳依然

“哦，这个我有，忘了给你看了，”说着一边从上衣夹克的内兜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夹子，递给袁艳，“我叫刘小光，是S大附属中学的，喏，这是我的工作证，”这个叫刘小光的双手拿着工作证举到袁艳的面前，语气诚恳，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

袁艳松开紧抓袋子的手，接过工作证，一双眼睛看看刘小光，又看看手里打开的证件，来回看了好几遍，S大附属中学是省重点高中，就是袁艳要上的学校。证件上的照片留着小平头，眉眼和脸型是和眼前这个人一模一样的。这还是她头一次和一个陌生男子说了这么多的话，看来自己是误会刘小光了，她的脸很快因为愧疚而泛着红晕。

刘小光因为每年都会来车站接学校的新生，发生的各种状况见得多了，他一心想着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好回去陪自己的女朋友。那个在中学教音乐，喜欢吃麻辣火锅的漂亮姑娘，性子也和小辣椒一样，敢恨敢爱，一想到她，刘小光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这个细微的表情看在袁艳的眼里，却让她以为刘小光是在对她微笑，那笑里有宠溺、有爱护，一时间袁艳有点愣住了。

还好，刘小光很快反应过了，主动伸手提起了那个红蓝相间的编织袋，朝着停在路边的一辆银灰色面包车走去，他边走边招呼袁艳，“来，车子在那边，跟我走啊，这里人多，别走丢了。”这些话，他会对每个新生说一遍，此刻，袁艳也不例外，在他眼里，这句话就像每个新开业的饭店门口，都有侍应站立两旁，对客人们说，“欢迎光临，敬请惠顾！”一样，每个人听到的字眼都一样，可是感觉却千差万别。

袁艳一言不发，紧紧抓着斜挎在身前的背包，一言不发跟在后面，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刘小光很绅士的拉开车门，将编织袋放在了后排座位上，朝着身后的袁艳做了个“请”的手势，袁艳低着头上了车，快速看向车外。“哐”的一声，车门关上，朝着位于城市西区的学校驶去。

一路上，袁艳的眼睛虽然盯着车窗外从未见过的景象，五颜六色的商店招牌，在她眼前快速划过，马路上穿着时髦的姑娘和小伙，也无法提起她的兴趣。此刻，在她的心里，依然还在重复着刘小光对她展露的那个笑容，温馨甜蜜。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粗糙，手背上的纹路清晰可见，而刘小光的那双手白净细腻，皮肤很有弹性，一看就是保养的很好，不像自己，从小做了那么多的庄稼活，水里、风里、泥巴里，一双手需要做的活太多了，早早的就刻上了劳作的印记。

娘说过，城里的女娃漂亮，男娃俊，让人见了就喜欢，看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