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吹过脸颊（2）艰难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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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艰难求学

袁艳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那里终年少雨，人们的生活完全依靠着老天爷的安排，像极了西游记里那个火焰山下居民们的生活。老天爷高兴了，甩甩袖子，下个一星半点，不高兴了，挥挥衣袖，带走了所有的云彩。

村里的房子是土胚的，睡的也是泥土筑成的炕，门外是黄色的土地，远处是荒凉的群山。在袁艳的记忆里，在家乡，绿色是极其稀有的物件，即使有树，那绿色也是短暂存在的，大多数时候，眼睛看到的除了黄色的土地，还是黄色的土地，和沟壑纵横的河床。

袁艳是个懂事的孩子，八岁那一年，父母领着她，将一个红色的小布包交给了大山那边的一位老师，换来了袁艳能够上学的机会。母亲牵着袁艳走在回家的路上，每一步都带起一小堆黄土，在衲底的布鞋后面扬起小小的土雾。

母亲边走边语重心长地告诉袁艳，“艳子啊，我和你爸都是庄稼人，一辈子没走出过这山沟沟。你虽然是个丫头，可是我不想你和娘一样，被圈在这个山沟沟里。你一定要出去，到山那边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母亲的脸侧转到一旁，没有看着身旁的女儿，微微抬头，眼睛扫过远处的山头，继续说着，“听隔壁的赵二妈说，山那边的城市大的不得了，女娃都很漂亮，穿着树枝走路，可好看了，男娃都很俊，一个个白净白净的。艳子啊，一定要去看看，替娘，替娘去看看。”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逐渐暗淡下来，只盯着脚下的黄土地。

“可是，娘……”袁艳抬起被紫外线晒得紫红的小脸，想说点什么，却被打断了，“娘知道你想说什么，娘已经和学校的马老师说好了，就是刚才你见过的那个。过几天，你就去上学，书包啥的，娘都给你备好了。别管你爹，家里还有我呢，这事儿，娘说了算。”说着，母亲握着袁艳的那只手使了使劲，袁艳将自己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手心满是汗水。

家里的情况，袁艳很清楚，整日吃的是洋芋和玉米面搅在一起烙的饼，白面是个稀有的东西，很少能够吃到。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母亲会揣着几个鸡蛋去集上，换回小半袋的白面。家里养了两只鸡，那几个鸡蛋是母亲珍藏的宝贝，谁都不能轻易去触动。

在上学这件事上，原本就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父亲叹了一下午的气，并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也没有和母亲争执。第二天天不亮，耳边传来第一声鸡叫，父亲就一声不吭地起床，披着羊皮袄，扛着锄头下地去了，瘦弱的背影在黎明的微光中越来越小。

连着几天，父亲都是一言不发，默默的做着活，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洗得发白的花书包，米白色的书包上布满了浅粉色的小花。几天之后，袁艳就是背着这个花书包，提着母亲给她准备的午饭，实际只是两个玉米面的饼子，走进了十几里外的学校，开始了自己的求学生涯。

如今，袁艳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学校需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说是学校，实际只是一排一半砖头，一半土胚建成的房子，两个老师负责全校所有学生的课程，这两个老师就是母亲说的马老师和他的爱人。

年近五旬，身材削瘦、脸庞黝黑的马老师给袁艳开启了求学的大门，他不仅教给她知识，更教会了袁艳如何在困境中去努力，“穷则变，变则通”是马老师经常说的一句话，起初袁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在省城上高中，才逐渐明白其中的道理。

在那个时候，每天上学来回要走近三个小时的山路，在马老师的学校，夏天在操场上上课，冬天教室里寒风飕飕，马老师就带着学生在自己的房子里学习。那个时候条件虽然艰苦，但是马老师和他的爱人给袁艳这群孩子带去了对生活新的希望。那一段时间，经常有学生不来上课，马老师挨个去家访，请求家长们能让孩子上学。唯有袁艳的母亲，无论家里多么困难，都会每个月让袁艳给马老四带去五枚鸡蛋做学费，甚至在有了妹妹袁香儿之后，依然如此。

母亲的坚持，让袁艳坚定地走在了求学的路上，为了看看山那边的不同世界，为了不再重复父辈的日子，为了母亲内心的渴望。袁艳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经过马老师的推荐和县一中的笔试，进入了县上最好的初中继续学习。由于离家远了，袁艳每周回一次家，从家里带回来一包母亲烙的干饼，这种饼能够在室温下放置很久，不会坏，同时还有一罐腌咸菜，这些就是袁艳一周的口粮。与她同一个宿舍的，都是从下面村里来上学的孩子，大家从家里带来的也都是一袋子干饼和一罐子咸菜。在这里，学习成绩才是最值得拿出来炫耀和比较的东西，其他的都如空气般不被注意到。

三年初中，袁艳的身高没增加多少，衣服也永远是学校发的校服，床底下却堆满了做过的卷子和翻了无数遍的课本。每一份努力都不会白费，当参加县上的重点高中选拔考试的时候，一举中的。当时，直到了喜讯的母亲怀里揣着刚煮熟的鸡蛋，飞奔去了马老师的家里，只为了感谢他，当年能够接纳袁艳上学。彼时的马老师已经无法给村里的孩子们上课了，学校旁边的村名告诉母亲，马老师他病了，去了省城看病，不在家，也，不会再回来了。

母亲站在马老师家的房门口，默默的鞠了三个躬，将鸡蛋放在了地上，转身离开了。

直到袁艳去县里高中报道的时候，才听说，马老师去世了，他得到是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这位引领袁艳走进学校大门的老师，就这么去了，连一个感谢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成了袁艳一生的遗憾，她暗暗许下心愿，一定要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好好的工作生活，替母亲，也替马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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