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晚一天再埋了她儿子
文｜般若芙殇
那个少年还没过二十岁的生日，一个人独自躺在冰冷的棺木里，消瘦的脸庞很难令人联想到曾经的笑容来，却一眼能看出那已然疲惫不堪的神情，在这之前他做了人生最后一次奔波，从北京那所重点大学，千里跋涉被辗转运回了自己家乡来。
那个女人已经昏眩无数次了，每一次因伤心欲绝而暂时失去意识，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或许还能在那虚无中，多见那少年一面，告诉他，妈妈谢谢你，尽管相聚只有这短短十数年。
她又醒了，现实再次无情的提醒自己，这一切都不是梦，她歇斯底里的又喊起那个名字，从房间狂奔而出，他还在，这是在绝望中唯一令自己尚留的一点希望，还能陪伴他，多看儿子一眼。
“可不可以让我多陪他一天，求求你们，晚一天再把他埋了！”
那句话像尖锐的弓弩，同时射向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那为人父母的感同身受，在毫无防备时，全部被这把利刃给刺中，悲痛如血水般喷涌，无处流淌，只好从最脆落的眼眶逃离，泗涕横流。
不就在前年暑假而已，那个名字还用红色布条高挂在校门口，600多分的高考成绩让学校和这个小镇感到与有荣焉。而那对辛苦的夫妻更是欣喜万分，亲朋好友从四面八方涌来道贺，十年寒窗果真一朝成就了功名。
他的父亲是个学校老师，母亲则是普通餐厅的服务员，这十多年来彼此兢兢业业，在平凡的人群中，却有着不寻常的自我要求，因为有梦，是努力坚持的那类人所怀揣的希望，而非痴人造梦空谈的理想。
高考已经经过两年了，大三的他在父母眼里已俨然是个大人了，仍旧勤奋努力孜孜不倦为人生拼搏着。
“儿子将来要娶媳妇，我们在市里面帮他供一间房吧！”准备送儿子上北京时，两夫妻便如此决定着。
于是两人在即将步入知天命之年，又重新往肩上加了重担，然而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因为这是每个为人父母亲，无怨无悔深感幸福的负担。
“大姐，就再辛苦妳两天，这几天招个洗碗工，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没事、没事，我做的来，就不用再招工了，我顺带着做，你们也可以节省一些开支。”
餐厅的老板直夸他们两夫妻为了小孩可以如此般牺牲付出，相较起来不免自形惭秽，由于从小疏于管教，如今小孩书也不读，一天到晚都不知道跑去哪儿鬼混。
她笑了笑，说自己程度差，除了当老师的先生从小灌输小孩要坚持不懈之外，最重要还是运气，考运很重要，毕竟高考就那么一次，哪怕在学校平时拿到再好的成绩，都远不及那一次运气来的重要。
“太谦虚了，妳别不好意思，你家小孩可是我们整个镇上的骄傲，想上北京读名校，这可是好几年才出那么一、两个呢！”
她还是感觉欣慰万分，那应得的成就感促使自己更拼命刷着碗，还不断申明自己做的来，餐厅就不要再招洗碗工了。她恨不得一个人包揽全部工作，趁还能动的时候，努力多帮儿子挣一些老婆本。
“您放心吧，我会的，一定努力学习！”
电话刚挂，这男子仍旧沉浸在那股激情向上的氛围中，这是他最引以为豪的儿子再一次给予自己的承诺。而他也坚信，电话那头流着和自己身上相同血液的男子，也会如同这些年来一样，不断带着自己的期望，往那更高更远的目标努力奋进，扶摇直上，直至自己仰望的脖子再也抬不动为止。
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将生命全都注入在儿子身上，他似乎从那年轻人身上领悟到生命的真谛。那一度徘徊在教育与名利诱惑间的自己，终于挺身证明了自己的坚持，那是不随波逐流，那是品德与节操所换来的证明。
今年春节他们一家人又团聚了，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里，上演着千家百户中其中的一幕。
她帮他夹着菜，他时不时参杂一两句古文哲语，他感恩的望着父母，他们三个人彼此惺惺相惜。
“学校里吃的不好吗？看都瘦成这样，别担心钱不够用，知不知道。”
“该花的就要花，这个年代不花点钱是蹭不到知识的，有我和你妈在，不要操心，机会只有那么几年而已。”
“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认真，再一年多后毕业就让你们过上好生活。”
那一家子和乐融融，就像一大桌的年菜一样，盘盘都是花尽心思，每一筷子都充满了关爱，夹起来的是佳肴，喂进口里的却都是满满幸福，那感觉，估计青菜豆腐也能吃出山珍美味来。
“难得回来，妳怎么还让儿子洗碗呢！”
那男子指责的语气说着，还赶紧撩起袖子走到厨房去，于是两个男人开始抢着刷那些碗筷，最终年纪较大的还是灰溜溜的回到客厅，脸上带着的笑容却和坐在沙发上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小镇的火车站上演过无数的悲欢离合，那几包沉甸甸的行李里面，满满装着是父母的关爱与不舍，望着急忙上车的儿子，眼光似乎可以穿过月台看到车厢内的他，那年过半百的男子手搭在小自己五岁妻子的肩上，双双望眼欲穿泪流满面。
谁又能想到，那匆忙的分离，连正式说声再见都那么急促，居然还潦草的成为彼此二十年亲情的终点。那最后的一面仅仅是用几颗眼泪点缀，会不会太过牵强，太过轻率。
不应该这样的，那应该是个隆重的场合，有妻儿成群，让黑发人天经地义的送走白发人才对，怎么就如此糊涂了，竟甘心让有养育多年之恩的父母亲，伤心欲绝看着自己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那女人再度昏厥了，断魂的哭泣声传遍整个屋内和屋外，他父亲的膝盖再也无力撑住那身为男人仅存的自尊了，瘫坐在地的他仰天长啸后嚎啕大哭了起来，那该是压抑多久的悲痛，才能发出那声嘶吼呢？
棺木被无情死死的钉上，每一声传来的敲打声都足以令人撕心裂肺，薄薄的木板里外隔着的是天伦永别，当那女人再次苏醒时又有什么字眼足以用来形容她的悲痛呢！
那少年静静躺在棺木里上车了，我脑海里没有他的画面，因为自己没在他生命中出现过。只听说他离去的那一天是晚上十二点，宿舍里三个同学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怎么走的。
学校和家长也各执一词，至今仍未水落石出，但是一切似乎没有多大意义了。
我不禁想问，这些年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些校园悲剧会层出不穷，霸凌、猝死、自残甚至毫无顾忌的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这一切，又该让为人父母的我们，如何在努力教育好自己儿女的同时，也能够避免不被突如其来的一切所影响呢。
会不会有一天我们的小孩告诉我们，那些都已经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了！
愿留下的人坚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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