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 ——连载01 鹰嘴崖

作者: 金萝 | 来源:发表于2017-01-08 22:35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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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阵母亲在电话里无意中提起杨娇,说她因为贩卖毒粉,被抓了。

    “她老公呢?”

    “也被抓了,听说两个人都在做。”

    没想时隔十多年,再次听到她的消息,竟然是这个结果。

    01 鹰嘴崖

    说起朝阳五组的鹰嘴崖,那是远近闻名的。尤其是在夏天,经常会见到三三两两的陌生人往崖边而去,不过多是些年轻小伙子,或是谈朋友的情侣。

    你问我为什么都是这些人去,我想那是因为鹰嘴崖是看风景的去处,也是调情恋爱的好去处。

    但是关于鹰嘴崖名字的由来,我却是不知道的,记得儿时十万个为什么的年纪里,曾问过婆婆和幺婆,但是连他们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从老一辈开始就是这么叫的。

    我也喜欢去鹰嘴崖。

    鹰嘴崖其实是几块大的石头堆叠起来的山坡,岩高二三十米,坡顶其实很平整。虽然土质多是沙地,但也种了不少诸如红豆、花生、油菜之类的庄稼,还有很多小树,大多是洋槐。既没有种庄稼又没有长树的地方都是些石头面,我们叫石坝,一号石坝,二号石坝……大石坝小石坝。

    从家里到鹰嘴崖并不远。站在贵嫂子家屋后的大石坝里就能看到一条蜿蜒弯曲的小路伸往尽头,从那往前再跨一步就能到那边去。

    因此大人们总是不让我们去鹰嘴崖。

    不过小孩总是喜欢和大人的思想唱反调,所以我们好几个小鬼头常常假装在大石坝里玩上一会,便鬼鬼祟祟移到小石坝,这里便于鹰嘴崖又近了一步。再磨蹭一会,便挪到小黄角树后,那里就要开始下坡了,这样大人们就看不见我们了。我们便欢欢喜喜的溜过几块土地,再穿几个小洋槐林,便能登上鹰嘴崖台。

    其实在崖台上也不能干什么,除了看着下面的村落田野有一点会当凌绝顶的感悟,便只剩下吹凉风了。不过在那个什么好奇的年纪里,总能找出些好玩的事情来。

    那时候的人不管到哪里,总喜欢留下一些印记,好似能证明他来过一般。就如孙猴子去了如来的五指山,除了撒泡尿,还要在人家手指头上写下齐天大圣到此一游。这些人撒没撒尿我们不知道,所以我们只能揪着他们歪歪扭扭的鬼画符来研究。看看他们刻画的深度和位置来讨论这个人长得怎么样,是男的还是女的,在写他们在这游的时候,这块看似随意搭放在崖边的石头有没有颤抖。

    崖面是两块五平方左右的石头平放着的,中间隔空夹着一块一平方大的小石头。崖面没有专人打理,有时候青苔便会从石头边沿蔓延上来。父母常年不在身边,我缺乏管束,胆子一向比较大。常常带头越过小石头踏到边上的崖面去,杨娇总是很胆小,总要我先过去,然后转过来拉着她的手才能踏过。

    我俩经常坐在这五平米的边缘,晃荡着腿儿,把学校老师教的,电视剧里放的,路边小孩大人捡的所有曲子都来回过几遍。丝毫不管崖底的花花草草能否受得了。远处一些看到我们的人朝我们大喊,我们只看着他挥舞着手,像耍戏的猴子,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三伏天的时候,鹰嘴崖是热闹的季节,哪怕是夜晚。漫天繁星之下,崖面并不是特别漆黑,崖底远处某些田间闪着桔梗燃烧的火星,躲在野草里的蛙叫虫鸣透过清凉的夜风吹上来,感觉我们是在九天之上,他们在凡尘。

    有一阵子鸽子也特别钟爱这里,贵嫂子家的禄哥喜欢养鸽,经常傍晚的时候,就带了竹篓和吃食,要捕鸽子。捕回去也不炖着吃,在大门口一边的房梁上搭个架子,铺上窝养着。我和杨娇曾一度揣测禄哥的这个嗜好,鸽子既不能当宠物抱着玩,看着也不养眼,又舍不得做成美味,成群的鸽子在家天天咕咕的叫,还天天拉着屎,臭哄哄的,不知道有什么好养的。所以每次去他们家我不爱去鸽子待的那半边梁下,害怕掉鸟屎。

    从来的路上有一条分叉的小路可以绕过崖面,直通到半崖,这里有一个山洞。大人们经常背着我们神神秘秘的议论叨叨谁和谁又在下面。我和杨娇都知道,他们说的是虫哥儿。虫哥儿长得白白净净,学得一身缝纫的手艺,梳着一头三七分的偏头,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断了。不过虫哥儿早几年一直在贵州做缝纫挣大钱,只有过年才回来。这会儿是因为村里的张妈给虫哥儿介绍了九队的姑娘,是家里的老小,从小受疼爱的,家里是教书的,条件极好,所以幺婆婆赶着把虫哥儿催回来。结果俩人一眼便合上拍,好上了。

    我问杨娇,你说虫哥儿在下面干啥?

    杨娇说还能干啥,肯定是亲嘴儿。

    我问什么是亲嘴儿?

    杨娇说,这你都不知道,亲嘴儿就是吃口水。

    我说真恶心,他们咋喜欢干这么恶心的事。

    杨娇说这样才能生宝宝,我才恍然大悟。

    孩子总是贪吃的年纪,尤其是在那个家里零食匮乏的年代,我们总是在外寻觅各种野生的美食。比如四瓣花的果实,比如桑葚,比如刺泡儿。

    刺泡儿喜欢长在山坡杂木林中,因此鹰嘴崖这样的地方完全符合它的要求,对于我们经常在鹰嘴崖晃荡的小馋鬼来说,哪里有,哪里没有,我们都门儿清了。每当刺泡儿成熟的季节,放学把书包一放,我和杨娇便往鹰嘴崖摸去,一路扫荡。

    刺泡儿特别小气,不能往兜里放,所以一边摘我们便一边吃。有的刺泡儿长得特别令人讨厌,在悬崖边上。我俩便趴在地上,像猴子捞月似得去摘。

    曾听老人说,村里西婷的二姑姑因为手里拿的刺泡儿掉了,顺着去追,结果追到崖边一时没刹住,便跟着掉下去了。所以我坚决不追刺泡儿,但是长在刺藤上的还是不能放过。

    其实除了满足肚里的馋虫,刺泡儿对我还有另一种情节。

    很多人都觉得四岁以前的小孩没有记忆,其实不然,因为我自己就还记得四岁以前的很多事。其中有一件就是关于刺泡儿的。

    那时候母亲还没有跟父亲出远门,跟村里其他农村妇女一样,在家照顾孩子,照顾家,干些农活。

    那天母亲要去“一大三”挖土,说是不能带我,我问她“一大三”我喊什么,她说喊土,我说我要去看看长什么样,看看我喊它它答不答应我,她嫌我过去拖累她干活不肯带我,便留我在院子里哭。

    我心眼儿特别长,性格很倔,不让我去,得哭很久,于是等她回来我还在哭,她为了哄我,把我抱到屋后竹林边一个小坡上,说是有好吃的,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刺泡儿。

    一簇簇,一团团,红艳艳的,很是诱人,但是藤有刺,所以不能心急,一颗一颗摘下来吃,酸酸的,甜甜的,我一下就不哭了。

    六岁的时候母亲就跟着父亲去了重庆,我跟着爷爷婆婆。

    婆婆那时候精神还好使,经常背着大大的背篓,拿着镰刀,满坡满崖的割疯草,割回来暴晒个几天,便可以当柴火烧。每次婆婆割草回来都会用大大的树叶给我包上几串刺泡儿。

    因为没有二房弟弟妹妹的份,常常惹来婶婶的闲话,说婆婆偏心。我却当什么也没听见,依然吃得乐呵。

    鹰嘴崖的下面也是小坡地,像梯田的样式零散的种着些庄稼。还有一些巨大的石头“”镇守“”在各处。顺着小坡下去是小村庄,因为隔着这么高的崖,所以上面的人跟下面的人几乎没有经常性的往来。如果硬要聊天,估计不管是下面的人仰着脖子还是上面的人弯着腰,不到十分钟都会嫌累,那喊话都得拿个高音喇叭才行。

    其实下面的地形有点像山坳,因为左右两边的再远处还有几个高一点的坡,所以相比之下,崖下面这一片地还算平坦。村落再往前开发了些水田,只有往坡靠近才是土。

    我们过家家玩演皇上皇后的时候,崖下的都是我的子民。我通常都是皇上,因为大家都爱听我的,杨娇是皇后,其他的小鬼公主王子任挑。剧本情节我们随意发挥,操着不太标准的川普,似模似样的比划着我们想象着的宫廷动作,我们能玩上半天的功夫。

    我想亏得是张艺谋没有发现我们的千里眼,不然这世上又得毁几个人才。

    不知道我家的先祖们具什么样的慧眼,恁是把家宅子勘與到这半山崖上。不过这也给了我们不少便捷,能上能下。

    在玩什么都无聊的时候,我们常常会找点刺激。尤其是看了时兴的白眉大侠后,总觉得我们也有飞檐走壁的基因,只怪没碰到一个武功高强的师傅。所以我们只好用自个儿的双手双脚从我那半崖上的宅子旁边翻过几块绝壁石,跃到崖下。我家宅子旁边是一片竹林,宅子下面的崖底也是一片竹林。

    从上面的绝壁攀岩下来,很有穿越到武林江湖的感觉。甚至会找一根称心的棍子来当佩剑,插在背后裤腰带里,一路行侠仗义。

    路旁长得奇形怪状的小树,便是那作恶多端的赵吉的走狗,抽出裤腰带里的棍子,仿若高手附体,哈,哈哈,哈,一阵比划,走狗跪地求饶。

    有时候将自己化身甘十九妹,攀爬到巨石顶上,再栖身飞下与尹剑平斗智斗勇。直至将武林中的腥风血雨演绎尽兴才完美收官。

    现在想来,两部内陆武侠剧的开山之作之所以那么流行,我们这群鬼头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听幺婆说,以前幺爸也爱去崖底,带着他喜欢的小说。我跟婆婆求证,婆婆说他不务正业,整天看小说不好好学习,让我不要跟他学。

    于是在心底,我悄悄地把鄙视跟幺爸画了一根连线。

    02洋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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