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记渡——夭夭
1
星期五的晚上，7点钟，如往常一样，我和方素相约在他们公司附近的“茶马天下”吃云南菜，犒劳这享受了一周绿色低碳饮食的肠胃。毕业六年，我们红过脸，吵过架，闹过分手，也离家出走。但只要提及那条“攒钱买房”的四字方针，便瞬间归位到健康蓬勃的爱情发展道路，不偏不倚，高歌向前。
一如每个周五一样，我们吃完饭，勾着肩搭着背，一路上，从公司新来的美女小郭很有可能被销售总监潜规则，到老家邻居李婶的表弟的堂妹生了对龙凤胎，从人事王姐刚做的欧式大双到30年后的香港到底是社会义还是资本主义。我巴啦巴啦，方素嗯嗯啊啊，倒也默契如故，相谈甚欢。
2
九点半，我从楼下信箱拿了一封工商银行的信用卡账单，随手丢在客厅，11点，我伸展了一下电脑桌下几近麻木的双腿，伸手拿起账单，并拆了它。当看到方素56900元的账单数目时，我的脑袋在瞬间空白后，立刻就炸窝了。
“方素！”我冲着卧房大吼了一嗓子“你确定没弄错，56900，你干什么去了？”
“方素！”面对依旧无声无息的房门，我泼妇般的嘶吼声犹如打在棉花上。
一分零十二秒后，方素手里拎着他的《C程序设计语言》从房间走出来，看得出，他在尽力维持平静。“最近接了个私活，虽然没这么多，但还是能填补一些的。没事的，影响不了买房。”
“没什么事？56900，我们两平米房子就这么没了。我省吃俭用，你却在这大手大脚。”
“你别激动，我肯定是有用的。”
“有什么用？我没看见你为这个家添值任何一件像样的东西。告诉你，你到底干什么了。”
方素稍微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我……不想告诉你，只是买了些我自己一直想买的东西。”
3
我两眼紧紧盯着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一向宠我爱我的方先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他的未婚妻呢，除非是关于另一个女人的。
刹那间，百转千回，我的脑袋灵感迸发，一百种可能的画面循环播放，每一种可能都与女人有关。
方素露出困惑的表情，靠近了点，用手搭着我的胳膊说：“你最近为了房子的事压力太大，过于紧张和敏感了。”
看着他难言启齿的样子，我几乎可以肯定心中的想法，不假思索地甩开了他。
一瞬间，关于那个叫纤纤的女助理，在我海中久久盘旋，两个月前的流言蜚语，又开始一项项对号入座。
“你是给那个叫纤纤的助理买的？是项链还是手表？或者是香水？化妆品？”
“你压根就没想跟我结婚，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想过买一套属于我和你的房子。”
“你说，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我在你的眼里是不是就一跳梁小丑。”
“你以为我就稀罕你吗？又木又蠢的傻大个，我不过是看你老实八交，可怜兮兮的。”
方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愕然的表情，似乎很难过，但终究还是欲言又止。而我看到他那个样子，却莫名有种快感。对，我就是希望看到处之泰然的他难过，难过。
“你这个笨蛋。我今天去酒店住，不回来了，你先冷静冷静吧。”说罢，方素拿起外套和公文包，转身出去了。
这该死的从容不乱，秉节持重，我曾经眼中这个男人的所有优点，在这一刻全部都成了赤裸裸的讽刺。
4
随着“砰”的一声，大门紧闭，空荡荡的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沙发、茶几，桌椅，每个物品似乎都冷清了三分。我一个人蹲在那里哭了半小时，直到筋疲力尽，昏昏沉沉躺在沙发上，思维混乱。
我就知道纤纤那个白莲花不是什么良家少女，就知道装清纯，给谁看呢？
仗着自己年轻几岁，什么墙角都敢挖。
南京那么大，吃个饭，都能遇上，这分明是存心的，不，应该是他们俩本来在一起吃饭的，后面我来了就假装碰上的，就跟《我的前半生》一样的戏码。
难怪有几次跟方素聊到纤纤，他都心不在焉，半天应付一句，根本就是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
肯定从三个月前，纤纤刚进公司，他们就好上了，否则怎么会买这么贵的礼物。
平时上班的时候，纤纤肯定给方素端茶递水，说不定还抽空亲亲抱抱。
方素为什么不跟我提分手，他是老好人，他不好意思开口？今天就是一个契机，他一定故意让我看见这张信用卡账单，好借题发挥。
方素不会再回来了，这就是他和纤纤蓄谋已久的机会，他就是要假装被动的离开，然后再也不回头。
这馊主义一定是纤纤那个白莲花出的，我们家方素那么善良，他想不出这么恶毒的招数。
天啊！我该怎么办？成全他们吗？我咽不下这口气！去求方素回来？我丢不起这个人！
5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夜里也是恶梦不断，一会儿掉下山崖，一会在山洞里遇到一个蜘蛛精，向我张开血盆大口。下半夜的时候，我被冻醒了，看着依旧空旷的房间，整颗心更觉凄凉。于是干脆洗洗涮涮，准备上班。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在办公桌前埋头苦干，没人注意到我的沉默寡言。设计部的同事们正在讨论这次项目的外景拍摄效果，方芳，走过来问我：夭夭，你这位大摄影师，什么时候有空帮我们来组震撼的人物抓拍啊。是啊，前些日子方素还拉着我的手，一脸宠溺地道：“等房子订下了，第一件事就是给你置办那部向往已久的单反相机。”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我悻悻熬到了下班。
6
一整天，方素都没有跟我联系，我想此刻，他应该正跟纤纤围着烛光晚餐，举杯庆祝他们的美好新生活吧。什么经济适用“老实人”，不老实起来简直不是人。
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推开门，空空如也，那万分之一的侥幸也落空了。抹把眼泪，我跟着电脑里的《单身情歌》一边大声嚎，一边收拾方素的衣物。心里盘算着，等他来拿行李的时候，我一定要美美的，笑着跟他说：祝你们幸福。
深木色的大衣橱里，花红柳绿的衣服占去一大半，方素仅有的几件衣服孤伶伶的被挤在角落，或许，或许我对他真的不够好，他才要离开我的吧。
一股脑儿把所有的衣服全拖出来扔在床上，就在这时，在柜子的拐角处，看到一个长方形的大盒子，打开一看，佳能最新款的单反相机，里面躺着一张发票，金额不多不少，56900元。
恍惚中记起，还有10天就到了我们相识七周年的纪念日，恰巧此时，客厅的门打开了，方素如往常一样拎着芹菜和牛肉踏进房间，一道响起的还有他那向来温吞的声音：“这黑灯瞎火的，夭夭，你不会从今天开始连电费都要省下吧。”
夭夭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是非，而这一切，都抵不过一饭一蔬的烟火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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