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熟的鱼

天微微亮，闹钟便响了。我迷迷糊糊之中关了闹钟，但又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人，他憔悴了好多，脸色苍白。这些天他忙的不可开交，两周我们只见了三次面，每天都是加班，加班。这会儿他睡得很深，粗粗的呼吸声足以听出他的疲倦，还有对床的贪恋。长长的黑睫毛忽上忽下，好久没有这么仔细的瞧过他了，似乎忙碌的日子已经将彼此深情对望的权利剥夺了。看着他，我在想，这会儿他是否在做梦，梦里是否有我？可我又不希望他做梦，如此他便可以稳稳的休息了。

睡意已然全无，我便起床了。给他盖好了被子，就去洗漱了。

这么辛苦的工作，我们都没有好好的在一起吃顿饭了，时间还早，我可以给他炖点鱼汤。也许天生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做事不拖沓，收拾好就去买菜了。挑选了新鲜的鲫鱼，听说鲫鱼炖汤最好了！我还买了茼蒿，回去做一道凉菜，还有他最爱的玉米饼。

买好菜匆匆跑回来，还好他没醒。我赶紧忙起来，一定要在他醒来之前做好早餐，让他惊讶一番，平常不下厨的我也有温柔贤惠的一面。

时间似乎总是在跟我比赛，它对我爱意并未知会，而是蓦然处之。这让人很懊恼呀！半个小时过去了，我才把鱼收拾干净放进锅里，坐在桌边盯着锅，期待它沸腾，然后温火慢炖。看着水蒸气不断的变多，后又像袅袅轻烟，一股儿涌出，我冲过去赶紧调小火候。那缕轻烟又慢慢淡了，散了。

随着淡了，散了的水蒸气，我的思绪也跑远了。我看见一个欧式的别墅里另一个我的存在，依然做着同样的事情――煲汤。晨曦微露，阳光下的她好美！但就在一瞬间，那锅盖砰地跳起来摔在了地下，吓得她倒退了几步。我也叫了一声，但房间里一切都好，他似乎并未听见，我也庆幸自己没吵醒他。

那条鱼它跳起来了，不停地左右摆动着，瞪着那两颗圆圆的眼睛，发红，发黑，让人不寒而栗，嘴里还发出哀嚎。“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当时我吓傻了，瘫倒在地，脸色苍白，不敢抬头直视那条鱼。

这让我很奇怪，人们都管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搞砸为煮熟的鸭子飞了。今天，现实版的剧情上演了，不过主角不是鸭子，而是鱼。但我不相信，这肯定是科幻片，更何况我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小。

我看见我依然瘫倒在地，无力地扶着餐桌的一脚。那鱼似乎并没有退让的余地，继续说：“你们人类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七秒以后世界又是重新开始的，一切又都是另一种样子。这种说法就是让你们肆无忌惮的将其他的生命弃之如敝履的借口，你们毫无忏悔可言，一切都那么的顺理成章。可事实并非如此，我就是一个例外，然而是我太固执了，太固执了。”

我慢慢抬起头，审视着这怪异的物种，心突突地跳着。

那鱼又飞近了我一点，吓得我往后退，头咣当一下撞在了桌子上，眼泪咕噜噜掉下来了。

而此时我也惊了一下，他为什么说自己固执呢？他还真是个怪胎。

那鱼的气息渐渐地轻了，怒气也不似先前盛了，眼睛里的黑气也浅了。弱弱地说道：“我也有爱情，我喜欢的那条鱼在等着我回去，不然我怕她不认识我了，不过……只是现在也回不去了，已经晚了，她已经忘了我了，忘了……”

“是你，是他们，让我失去了她……”

我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夹杂着胆怯。“那你为什么记忆如此长？”

“因为我爱她，我恨你们这些人，也恨你。你们让我失去了保护她的机会，你剥夺了我爱她的权利，即使我们的记忆很短很短，可就那短短的几秒钟就足以让彼此开心。而我记忆为什么这么长，因为在网上升的那一刻，我让她逃走了，她的泪永远的融在了海里，我的血液里，所以我忘不了，忘不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也――有――爱情，这感情比人类的――似乎――还要高尚。”我颤巍巍的说着。

“当然，像你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懂呢，你们只顾自己。爱情，都不配让你们拥有。”

“我们是有爱情！你个鱼精，什么都不懂，哼，还诋毁人类没有爱情。”我看着她俩自己辩解道。

“一个都不会珍惜宇宙生命的人，有什么坚贞的爱情可言，有什么颜面说自己配得到高尚的爱情，都是苟延残喘。”

“你不能将这人类的爱情都否定了，有些人没有，但有些人有。你说不在乎宇宙生命，可也有人珍惜一花一草的。”瘫倒的我勉强的说着。

“那只是沧海一粟，而正是这大多数人的弃置不顾，少数人的肆意妄为，让你们都成了生命的杀手，你们的手都沾染了鲜血。”

“我们？我――们――”我好像无话可说。

“疯子，疯子，一条鱼还想来颠覆我们的世界观，打破正常的秩序，开玩笑！”我嘲讽着这条垂死挣扎的可怜鱼。

“可是这不就是这个世界本来的面目吗？”我缓缓地顺着桌子站起来了。

“哈哈，你们，你们总想将别的东西赶尽杀绝，总是瞧不起别的物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似乎真以为是人类的主宰。其实，你们错了，你们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物种，你们制造的各种东西最终将害了你们。你们对别人的杀戮总有一天会用在自己的身上，自食恶果的日子将是人类被屠戮的开端。”

我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我也呆呆的陷入了沉思。

他再次愤怒地说道：“你们要知道，是草木保管着苍茫大地，是草木寄放着红尘禅意的光阴。就像动物界对大象的匍匐敬意，他们创造了文明，而你们都是文明的破坏者，自然的黑暗之敌。你们用火红色的花占据了一切，现在又用蓝色的花毁灭一切。我们虽然命不久矣，但我们保管好自己的心灵就可以，而你们，已经无心而言了。”

无心而言？我急忙摸着自己的心，它还在砰砰地跳动，生命的鲜活就在于此呀。

我久久地望着那疲散的鱼，说不出一句话，它终于支撑不住了，摔在了地上，四散而开，只剩一副完整的骨架摆在瘫着的我的面前，那两颗圆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再次瘫倒了在地，不住地呕吐了起来。

被着一个画面惊吓到了，赶紧掐了掐自己的脸，拉回思绪，使劲儿地晃了晃脑袋，这一切不过是个瞎想而已，一条鱼翻不起浪的。

我坐在椅子上想着刚才的一幕，一股鱼的味道飘出来，让我莫名的恶心。我告诉自己刚才的瞎想妨碍不了自己，试着去看那轻烟下的东西，它静静地躺着。只是那眼睛让我再也忍不住了，急急冲进了卫生间不住的呕吐，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他听见响声醒了，还问我有没有事，做的什么，好香呀。

我说炖了鱼汤，只是我再也没了胃口。

煮熟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