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鱼爱吃猫
今天的笔记内容是《谈美》的第三章。
有句俗话叫“家花不比野花香”,还有句俗话叫“这山望着那山高”。它们都是说人常常不满意自己的境遇而羡慕他人的境遇。这样的经验你也一定有过,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什么缘故呢?
我的家乡,有黄鹤楼,有古琴台。远道而来的游客对这两个地方趋之若鹜,不去亲眼看看,实地走走,就仿佛白来了一趟。但在我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人看来,往往觉得黄鹤楼和古琴台也不过如此。偶尔为这种心思惭愧,却发现这似乎是人之常情——我那来自杭州和辽宁的同学,都觉得对方的家乡比自己的家乡更美。
北方人初见西湖,南方人乍到雪乡,都惊讶赞叹于它们的奇景。新奇的地方永远比熟悉的地方美,本地人觉得稀松平常的景物,在外地人看来却件件值得玩味。
这其实全是观点和态度的差别。看他人的境遇,看稀奇的景色,看久别的故乡,都好比站在岸上看海面的雾气,不受切身的实际的利害牵绊,能安闲自在地玩味那美妙的景致。看自己的境遇,看熟悉的街道,看当下的环境,都好比乘船出海遇上海雾,只知它妨碍呼吸,耽误行程,暗藏危险,没有心思去玩味它的美妙。
身边的,当下的,触手可及的,难免让我们持实用的态度去看待。它们都只是我们生活的助力或妨害,只能引起我们的欲念或嫌恶。要见出事物本身的美,我们一定要从实用的世界跳开,去欣赏它们本身的形象。总而言之,美和实际人生有一个距离,要见出事物本身的美,需把它摆在适当的距离之外去看。
这正是所谓的“距离产生美”。朱光潜先生在书中谈到了他生活中所见的普罗大众对审美距离的误解:
“一般人迫于实际生活的需要,都把利害看得太认真,不能站在适当的距离之外去看人生世相,于是这丰富华严的世界,除了可效用于饮食男女的营求之外,便无其他意义。他们一看到瓜就想它是可以摘来吃的,一看到漂亮的女子就起性欲的冲动。他们完全是占有欲的奴隶。花长在园里何尝不可以供欣赏?他们却欢喜把它摘下来挂在自己的襟上或是插在自己的瓶里。一个海边的农夫逢人称赞他的门前海景时,便很羞涩地回过头来指着屋后一园菜说:“门前虽没有什么可看的,屋后这一园菜却还不差。”许多人如果不知道周鼎汉瓶是很值钱的古董,我相信他们宁愿要一个不易打烂的铁锅或瓷罐,不愿要那些不能煮饭藏菜的破铜烂铁。这些人都是不能在艺术品或自然美和实际人生之中维持一种适当的距离。”
所以相反地,艺术家和审美者的本领就在于,他们能不让屋后的一园菜压倒门前的海景,不拿盛酒盛菜的标准去估定周鼎汉瓶的价值。他们能跳开利害的圈套,只聚精会神地观赏事物本身的形象。他们知道在美的事物和实际人生之中维持一种适当的距离。
生活中我们经常看到一些演员在电视剧里出色地演绎了反派角色。有些网友憎恨反派施加于主角的种种恶行,于是跑到演员的微博账号底下谩骂演员本人。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起因于这些网友错误地将对反派角色的满腔义愤发泄到演员身上。他们不知道道德是实际人生的规范,而艺术是和实际人生有距离的。
朱先生在书中说,艺术都是主观的,都是作者情感的流露,但是它一定要经过几分客观化。这句话如何理解呢?艺术家在描写自身的情感时,都不能同时浸泡在这种情感中,必须把它加以客观化,也就是由主观的亲历者,退位为客观的观赏者。让自己与情感之间保有一种距离,才能发觉并描绘它的美感。比如班婕妤的《怨歌行》: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随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她以团扇自喻,可以说是主观的文学。但是班婕妤在做这首诗时,就不能同时在怨的情感中过活,她必须暂时跳出切身的情境,看看它像什么样子,然后才能发现它像团扇。也就是说,她在做《怨歌行》时,须退而处于客观的地位,把自己的遭遇当成一副画来看。在此刻,她已经由弃妇转变为歌咏弃妇的诗人了,已经在实际人生和艺术中开辟出一种距离了。
我们都有许多深刻的情感和关于生活的丰富经验,但只有学会把切身的经验放在适当的距离之外去看,我们才能创造自己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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