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欠(中)

作者: 隔江人在雨声中 | 来源:发表于2017-11-08 00:18 被阅读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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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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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在和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写戏,一个在村头和猫住在一起的女孩,和一个过路人留宿三天的琐碎事情。我们的戏除非要拿出去贴否则都很懒得取名字,这次我一开头倒给它定了个标题:花欠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鱼干,递给肥猫,漫不经心地问:缘分两个字,多俗气,干嘛总要拿这说事。

    小哥试探着也伸手摸了摸猫,被猫狠狠龇了龇牙。

    我说:“它不喜欢别人摸它背上的毛,摸脑袋还可以。”

    小哥啧了一声,意兴阑珊地收手,接着刚刚的话说:“天下的故事,贵小姐恋上穷书生,卖花女巧遇万户侯,风里雪里,要生要死,哪一样不是俗气的,只是俗气得不好张口了,就开场寒暄两句,叫‘今日能与姑娘相逢,真是奇妙缘分’,故事就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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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乔是个男生。

    第一次知道这事的时候我还是挺惊讶的,听他的名字,完全就像是一个温柔精致的小女生,等我听到他的语音,一个稍显紧张的少年声音,还是吓了我一跳。

    我们这个圈子,十张男皮里有九张披皮的是妹子,剩下一个或许是gay。初次面对一个直男,感觉还是十分新奇。

    聊的多了,得知他与我同岁,比我高七厘米,家在广州,狮子座,生日是,七夕节。

    实在无法和他的朋友一样心安理得地喊他“小乔”,我喊他乔老板,三分恭维三分调戏。

    乔老板的戏很好,前两次所见他的戏文由他所说半是游戏之作,他给我看他的政戏,纯文言的戏文,文词华美,格局大气,难得逻辑还条分缕析,严谨缜密。

    那时我们都只是初中二年级的小朋友,那时候暗彩和伪暗彩风还盛行,我还在学着怎么用“氤氲”、“笑靥”、“蔻丹”、“皓腕”一遍遍堆砌组合让描写看上去更美。

    他看了我的戏,一开始还违心地说不错,后来熟了,他就直接道“拼盘拼盘”,真是气人。

    我缠着他让他当我师父,他不同意。

    他说,他不收徒弟,就缺一个CP。

    CP在文字演绎的圈子里,界定十分微妙,有些人只把它当做一种比较固定的戏友关系,也有的人真的把CP谈成了情人,不过这么久了,圈里大神一波一波,来来去去,CP拆了又组,组了又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我还真没见过。

    聊斋志异里有个云萝公主,她和安大业说,若为酒棋之交,可以聚首三十年,如果要做夫妻则只能有六年时光。安大业俗人一个,已经抱得美人,只说六年之后再说吧。

    我想了想,说,那也差不多,就组CP吧。

    现在想来,大概是这样的意思,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早就一丝不差地写在了某处,由你或浓或淡,或深或浅,它也不改分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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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乔老板组了CP之后,就多了很多两人一起的活动,去混同一个演绎贴吧,考同一个群,演掌柜和账房,演学生和老师,演素不相识的陌路人,演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演得最多的,自然是情侣。

    我们认识一周年的时候,我写了一个梗,脱胎自董贞的幽狐,随便取名叫做山风迎嘉客。

    那个梗大概这样说的:

    山上住着一只化成人形的小狐狸,小狐狸拐来了一个小姑娘在山上养着,小姑娘很调皮,总是给小狐狸惹麻烦,小狐狸就只好苦兮兮地跟着她收拾残局。为了养活小姑娘,狐狸每天都要出门给小姑娘找吃的,临走的时候,就在小姑娘头上别一枝杏花。等到山上的最后一枝杏花也落下的那天,狐狸再也没有回来。

    那时候我对这样情有独钟又刻骨铭心的情绪总是十分向往,戏写着写着也十分动情,到了最后一回,写到小姑娘醒来发现狐狸没有和他作别,没有为她戴花便离去,竟然心疼起来。

    「后来,后来雨后杏花落了满山,我踏着满山的杏花一个人在雨里走了一天一夜,雨过天晴,我等着见到你从山的暮色里走来,拍拍我肩上的雨水,把我拎回家」

    「可是没有」

    「想念你笑意温存的眉眼,想念你宽阔厚实的肩膀,想念你指尖沾着的杏花香,想念你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就会日日折杏花放进箱箧之中,可箱子太小,再过一年,就装不下了」

    「可是,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你,还欠我一枝杏花啊」

    乔老板又为这戏做了结语:

    …是狐名曰杏婴,寄于杏林,幻为人,则貌美异于人,每五月食女子人心以续命。此兽尖牙利爪,悍猛非常,千百劫数,唯有一惧,所谓情之所钟,灰飞烟灭。

    ——《志怪别册·灵兽》

    情之所钟,灰飞烟灭啊。

    这场戏,无论是剧情还是文笔,在我们一起写过的戏中都算不得上乘,我从这场戏的中段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悲伤泛滥用力过猛,到了最后收不住尾巴,全篇都留下的是别人看来矫情得不得了的文字。

    结戏那天我打上最后一段话,就在电脑跟前大哭了一场,倒也不是多难过了,只是一种情绪需要宣泄。

    我说,幕布灰白破败,而我力不从心。

    乔老板说,直到白发苍苍,记得你全部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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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与乔老板怎么就熟成那个样子,在之后的几年里,我们从单纯的聊戏,到聊起生活里的点滴琐事,爱吃的点心,读过的书和最近听的歌。

    我们的交流不怎么频繁,有时候一两个月连一句问候都没有的,可聊起来又连句开场白都不用,舒服自在得像是和自己来往。

    圣诞节,新年,儿童节,双十一,我们在除了情人节和七夕以外的任何一个可大可小的节日里为对方挑选礼物,高一那年的圣诞节,他不知道怎么的少女心泛滥,订了一盒刺绣的发带寄给我,我摸着发带末尾长而细密的流苏,决定留起小学就剪掉了的长头发。

    我会用很丑的字手写一些信寄给他,他也会回我,字也不好看。心上说的都是一些没头没尾的话,晚上做的梦啊,学校里的猫啊,以及一些完全不怕拿给人看的有点正经,又有点自我陶醉的腔调的,对于生活和生命的认识。

    同龄人绕不开的话题就是学习,我们认识那么多年,就这样慢慢的,连吐槽的题目都从二次函数变成了圆锥曲线,就这样慢慢的。

    我们高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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