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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小时候一到腊月,就盼着杀年猪。
那时候家家都穷,猪肉还凭票供应,一个月只能吃上一顿肉,见肉就馋。
过年时节,小伙伴们就会拍着小手唱:
“红萝卜,抿抿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小娃想吃肉,大人又莫钱!”
如果家里能养上一头猪,一年就有了盼头。
把年猪杀完,作成腊肉,灌成香肠,挂在阁楼的窗子前,风干,来年月月都有肉吃。
我们炮台路几十户人家,几乎家家养猪,到了年底,挨家挨户便开始杀年猪了。
杀了年猪的人家,用白萝卜和着肥猪肉,炖上一大锅,给周边左右的近邻,每家汤汤水水地端上一大海碗。
这是规矩,也是多年的习俗,不论平时邻里关系如何,那一碗年猪肉,都是必须共同分享的。
街上杜平儿鲜五儿在高声叫我,我说今天玩不成,要帮外婆作家务。
实际上我是听说了隔壁毛哥家杀了年猪,在家等他家的那碗年猪肉呢!
02
毛哥的父亲杜叔终于过来了,他端着海碗,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肉汤洒了出来。
杜叔家与我们家关系并不好,他与舅舅家老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他与舅舅吵架的时候,我觉得他很讨厌。
今天,杜叔先给舅舅家端了年猪肉,现在又给我们家端过来了,我看着杜叔端肉的样子,觉得他并没平时那么让人生厌嘛。
他把碗放在我家堂屋的桌上,搓搓烫痛了的手,笑吟吟地与外婆说话。
外婆向他道谢,两个人拉了几句家常,似乎平时的恩怨已经全部化解了。
杜叔一走,我就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向海碗里叉去。
碗里大半是白萝卜,面上浮着一层”泡泡肉”,又白又肥。
泡泡肉可是好东西,解馋。
03
我家的过年猪也快出栏了。
外婆这段时间给猪吃得又好又饱,好让它作最后的冲刺,快速长膘。
如果猪没有达到120斤的重量,政府是不允许“交”的。
“交”,就是把自家养的猪赶到国营屠宰场,由工作人员宰杀后,一半猪肉按平价卖给国家,一半留给自家吃。
杀猪那天,我是不会跟着去凑热闹的,我不忍看“小黑”被杀的情景。
在我的印象中,那时候我家养的猪似乎都是黑的,我把它们全叫小黑。
每年初,我跟着外婆来到西门市场,从农民手中买来小黑。小黑十来斤,长嘴,贼精神,是那种长不太大的土猪。
外婆翻开小黑的牙口仔细看看,说这猪娃不错,就买它了,说完,一手交钱,一手交猪。
卖猪的人用一根草绳拴在小黑的脖子上,把它交给外婆,外婆让我牵着。
我便跟在外婆的身后,牵着小黑,悠悠闲闲地向家中走去。
04
在小黑五十斤重之前,都是敞养的。
小黑很乖,它一般不会跑得离家太远,它都是在房前屋后的坝子里玩。
偶尔跑出去找食,或去和猪友们玩耍,它也会很快回家。那时的人们很单纯,一般不会有猪丢失的事件发生。
小黑俨然成了我的宠物。我一边看书学习,一边用一只手摸它的头,在肚子上给它挠痒痒。
它很快就学会了享受,一看见我坐在那,它就会走过来,用嘴拱拱我,然后倒在地上让我给它挠痒。
小黑长到五十来斤,就是“架子猪”了,架子猪需要圈养。
现在从炮台路向翻身街上拐的交界处,有一段水泥墙壁,墙壁上有一块掌心大的白磁砖,那就是当年我家卫生间遗留下来的。
卫生间的后面,就是猪圈。
架子猪食量很大,残汤剩水远远不够它吃,外婆便背上背兜,拿上镰刀,上山去割猪草。
猪儿吃的多拉的也多,圈里的猪粪,两三天就会堆积很多,我便经常钻进低矮的猪圈,去把猪粪清理干净。
要喂肥一头猪,需要整整一年的时间,需要付出很多艰辛的劳动。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县城内的小平房全部变成了楼房,邻居们全都消失在各栋高大的钢筋混凝土之中,不知所踪。
在县城内养猪自然变成了历史,杀年猪也就只能是乡下人的专利了。
我们现在每天吃的,都是大型养猪场三个月出栏、饲料添加剂喂养的猪肉,远远没有过去那种人工饲养的土猪香味了。
偶尔受亲戚朋友相邀,去乡下参加杀年猪宴席,也只是希望能够吃到一点点“真正的猪肉”,能够稍稍感受一下当年杀年猪的氛围了。
(永远平安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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