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评三二：从《石头记》看中国古代的妻妾制度
（红楼梦综合评述系列六）
按：本篇写于《石头记》第二回开头至“……偶因一着错，便为人上人”处，主要就贾雨村明明有妻子却还可以娶小妾的问题，介绍中国古代的妻妾制度，以便我们能结合当时社会制度，轻松读懂《石头记》（《红楼梦》）这部小说。
四、地位差别
妾的地位当然不是家庭里最低等的，妾下面还有通房丫头，就是有义务陪男主人睡觉，但只能算奴婢身份的丫嬛。《红楼梦》里的袭人，就属于通房大丫头，平儿是贾琏的通房大丫头，香菱起先是薛蟠的通房大丫头，只有办了手续的通房丫头才能称妾，比如贾政的妾赵姨娘。
大明会典
在家庭中，虽然妻与妾的职责都是侍奉丈夫治内管家以及生儿育女。然而，妾对于家主来说不是主子，但对于婢女和仆人来说，妾也算是主子。妾虽然也算是主子，但在家庭中的权利却是很受限制，十分卑微的。比如不能参加家族的祭祀，死了不得葬入家主祖坟、不得与家主合墓，亲属不能列入丈夫家的姻亲之内；所生子女为庶出，教育必须由丈夫和妻子完成，在称呼方面，庶出子女必须认正式妻子为“嫡母”，生身母亲只能称为“姨娘”，在《红楼梦》里面，贾探春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她自己说：我只认老爷和太太。对于妾，丈夫可随意处置，或打骂，或遣逐，甚至把妾杀了，《唐律》《宋律》也只是处以流刑。《清律》处罚更轻，只是“杖一百，徒三年”。但如果妾打骂丈夫，则处罚得比妻打骂丈夫严得多，“骂夫，杖八十”。如果打夫，“不问有伤无伤，俱徒一年或一年半”。在家中，妻可以使唤妾，打骂妾，而妾不得有侵犯妻子的行为，妾犯妻与妾犯夫同罪。《红楼梦》中，贾琏悄悄地纳尤二姐为妾，而这个妾却被王熙凤给搞死了，王熙凤却和无事人一般地生活，八十回后王熙凤也由此受到了惩罚，被贾琏给休了，最后王熙凤进了牢狱，这条人命却没正式地算在她的头上。在秦朝、汉朝，男主人死后，还有杀妾陪葬的习俗，妻则不用陪葬，其次是生育有子女的也可以免有此难。
由此看来，古代妾的地位是非常低的，地位就决定了身价，一般来说，正经人家的女孩是不愿意做妾的。妾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丈夫的性工具和生育工具。古时甚至还有一种规定，就是妾和丈夫性生活以后，就必须离开，让丈夫独自睡觉。这个规定虽然到了宋朝就终止了，但是也足以看出妾的地位。
32-5：“妾”字从“女”从“辛”.webp
妾所生子女，理论上没有继承权，只有其父亲的妻子没有生育或者没有孩子，他才有可能继承父亲的家产和地位。《红楼梦》中，赵姨娘为了争得继承权，不惜用马道婆施魔法，差点搞死了贾宝玉和王熙凤，八十回后，贾环和赵姨娘更是拉帮结伙，杀了贾政、绑架了贾宝玉，为争贾府的继承权，可谓是豁出了性命、下足了血本。在经济上，妾的收入也远比妻少得多。《红楼梦》里面，赵姨娘一个月的月钱只有二两银子，而正妻王夫人月钱有二十两之多，袭人的月钱也有一两银子。妾的薪水只比奴才多出一两银子，一两银子相当于什么，王熙凤给刘姥姥的银子就相当于赵姨娘几年的月钱。
五、礼制差别
古代娶妻，必须严格遵循六礼。六礼指的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纳采就是求婚，问名为请教女子的姓名（同姓不婚之故），纳吉为占卜生辰八字是否合适，纳征为交纳彩礼，请期为确定迎亲日期，亲迎为迎接新娘。这一套程序很繁琐，包括现代结婚，也必须走这些程序。
而纳妾就不同了，《礼记·内则》上明确地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奔”的意思就是自己去男主人家就好了，不用男主人来接。故贾雨村纳娇杏为妾，也就是付完了买妾的物资，不用看良辰吉日，乘夜用一乘小轿就送过去了。后来纳薛宝钗为妾，也应该用的是同样的方式。
六、妻妾制度的消失
妻妾制度是一种不公平的分配制度，有其存在的必然原因，但随着社会发展的进程，也应该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妻妾制度能够持续几千年之久，是因为其有重要的作用。一方面，妾解决了所谓的子嗣问题。古代医学不发达，医学知识普及率也很低，再加上妇科问题本来就是敏感问题，女性妇科疾病较多，很多女性也不好去找郎中医治，故而导致不能生育。《红楼梦》中的王熙凤，就是因为有妇科问题，所以生了贾巧姐后就没再生育，故而贾琏才想方设法暗娶小妾。而中华文明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孝悌两个字，《三字经》开头就说“首教悌、次见闻”，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然而当时法律规定妻子只能有一个，要解决子嗣问题，办法只有两个：一是离婚再娶，但在古时的中国几乎行不通，要知道中国古时的关系很复杂，姻亲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一但离婚，不但会破坏两个家族的关系，而且也让女性失去了生存的能力；二是在外面找情人生育，但这种方法会导致大量地下的情人出现，根据经验，这种事情会造成各种社会问题，甚至还会造成惨案，不利于国家社会的稳定，所以不得不形成一种制度。另一方面，从男性本质来分析，人就是一种动物，传承动物的繁衍后代的特点，自然界几乎所有动物都会本能地找多个母性来繁衍自己的后代，这也是最初妻妾制度的目的，当然也并不单纯为此，这也是为了维系男权社会、满足男人淫欲的一种畸形制度。
32-6：老照片：一夫一妻多妾制家庭
在中国，妻妾制度的终结规定，始于民国，终于新中国成立。然而民国时期实际上仍然有大量的妾存在，有钱、有权的人都有妻妾。比如：袁世凯妻妾十房、段祺瑞妻妾七房、张作霖妻妾六房。现今，二奶、小三似乎和妾差不多，只是没有制度上的合法权益罢了。
妻妾制度虽然在古代解决了子嗣、人类繁衍的问题，一定时期解决了社会稳定问题，但也造成了许多非常可怕的后果。汉时吕太后把戚夫人变成了“人彘”，宋朝有名的“狸猫换太子”谜案，就是妻妾斗争的可怕结果。《红楼梦》中，尤二姐被王熙凤搞死，作为大姐的尤氏，竟然也不敢站出来说句话。赵姨娘在贾府中倍受欺凌，从而也激起了她心中的愤怒，导致了贾府最后自杀自灭惨剧的发生。从律法和制度层面规定这些东西，赤裸裸地宣示了人类的等级制度，是非常不可取的，从长期来看，也不能维护社会的长治久安。秦末陈胜、吴广组织农民起义，打出的口号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想而知，过度维护某一团体的利益，当矛盾达到不可调和的时候，必须变革或是质变。
（完，水木森【水目人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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