煨羊肉也好,不膻不燥,似是调料压住了羊肉的膻味,吃起来极是爽口,樱桃煎,是个饼状的小吃,和街上卖的酥,味道差不多,素蒸鸭倒是汤很有味道,粉丝太长的缘故,不好夹起来,素火腿,豆腐扣碗,只是尝个味道,至于那道山楂苹果汤就是饭后饮用的。
一个个捧着小碗,盛着山楂汤,排排坐,看着墙角的那颗新移栽的梅花树,虽是没开花,但众人也没什么可看的,像是在发呆,时不时喝上几口汤,证明自己还有意识。
吃饭就是这样,不需要多么美味,家常,合适,再来一碗饭后汤,捧着,发着呆,享受着午后的时光。
每一个人都在发呆,看着那颗梅花树,时不时挠挠痒,嚼嚼汤里的苹果块儿,都不再说话了。
…………
喝汤的还有燕王李景遂,他如今身在宫中,端着汤碗,眼神坚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势弱,齐王有奋发之举,安国公府也是虎视眈眈,为外孙谋求这皇位,安国公府打了一手好算盘!”李璟依旧倚在床上,忧心忡忡。
“皇兄要喝汤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汤?”李璟白了李景遂一眼,叫他过来,是想办法的,没想着他吃了一顿午饭,又要喝汤。
“饭还是要吃的,汤也是要喝的!”李景遂晃了晃脑袋,随意了些。
“没胃口!”
“等身子好些,就有胃口了!”
“你说说朕该怎么做?这安国公府得了新宋入蜀的消息,又窥悉了朝廷政策,本想着派一名皇子前去西边戍边,安定民心,这齐王怕是派不得了!”
“皇兄该知道,新宋入蜀的消息是瞒不了多久的,更不要说金陵的这些通天大人物,他们怕是一早就得了消息,结党营私已经到了不可收拾之地步,整顿吏治刻不容缓,便借着这次机会,朝中权贵得好好打压一番才好。”
“你看着办吧!以前朕总是以为那些大臣忠贞不二,尊李氏皇族为正统,先帝以恢复唐时荣耀而殚精竭虑,朕也想,可年纪越大,却越狠不下心来,毕竟都是那时老人,撕破脸皮总是不好的,再然后,新宋势大,我朝危矣,便瞧清楚了一些人的嘴脸,真真的豺狼心思,你既有心,便着手去办吧!”老皇帝稍稍动了动身子,半倚着,有气无力说着。
喝完最后一口汤,李景遂目光坚定,时间在四十多岁的燕王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愈发挺拔勇武,鹰视之相。
擦了擦嘴,李景遂缓缓地放下帕子,折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桌子,
起身道“除夕夜前,我一定让李氏恢复荣耀,那些阻拦着的,不管是明处还是暗处的,我都会一一铲除,一个政治清明,富强的王朝会重现于世。”
“去做吧!”李璟看着自己的这个胞弟,也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只是那时,李璟没有李景遂的这份笃定。
那时,是新宋十二年,李璟刚刚登上皇位,足下的是一个刚刚成年的李景遂,夺嫡乱战之中,险胜,他的身边也只剩下当时这个在外人看来,一个终日留恋画舫的年轻王爷,一晃几十年,李景遂成了燕王,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看走眼。
登上皇位的那一日,李璟身边没有几个人可用了,往日君王登位,便是要大肆屠杀功臣,好一些的,便叫那些功臣卸甲归田,衣食无忧,总之,是不会重用那些功臣,到了李璟做了皇帝,竟是要重用功臣,可想而知,夺嫡乱战之中,死了多少人。
如今金陵的安国公府,南疆大族陈国公都是那时的人物,李璟没有办法,没人可用,也只得用他们稳住朝中局势,没想到,几十年,朝中吏治混沌,腐败贪污现象屡禁不止,皆因此二族而起,金陵朝局,也大多是此二族在博弈。
李璟想过铲除二族,可盘算起来,必会动了金陵根基,若真是狠下心来,南唐也就完了,也或许是自己能力不够,总之,李璟只能任由他们发展。
现如今,新宋如猛虎,李璟不堪抵挡,也只能将这盘棋交给胞弟李景遂来执子,只希望他能叫南唐起死回生。
“午后,朕便会颁旨,按你说的去做,除夕夜之前,朕会等着你的好消息!”李璟艰难地挤出笑容。
李璟知道这是一次赌博,赌注大的吓人,整个南唐,金陵朝局,全部压在了李景遂身上。
“便说着,臣一定会做到!”李景遂拱手,下一刻,竟是跪了下来,朝李璟磕了个头。
大约是多少年没有跪过了,李景遂和李璟都记不大清楚了,小的时候,李景遂时常来到李璟足下去玩,李璟也时常会抱起李景遂,放在自己腿上,一起看着奏折,一起看着那些老大臣满口之乎者也,一起看着他们为了一件小事而争吵起来,也一起看着他们跪下高呼万岁。
九月初一,卧病在床的皇帝李璟颁旨:
朕病榻在卧,恐难操国事,燕王李景遂理当肩负大任,统领六部,处理日常国事,如有不尊不信者,杖杀!
简单的一张令旨,老皇帝李璟正式宣布自己退出朝局,由燕王李景遂主持日常国事。
此番令旨一出,金陵各处一片哗然,不明白者问的最多的便是“为什么不是东宫?不是太子,偏偏要是燕王?”
明白的便是预感有一场大祸事即将来临,各处传书,金陵巨变,勿动,匿。
…………
长时间的发呆之后,十七巷的众人纷纷开始了一日的生活,老先生无事,便还是待在李从嘉的院子里,下着棋,不过不是和李从嘉,而是和熊大,与李从嘉对弈,多是平局,老先生不悦,几十年的竟只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平局,故而不悦,所以找了熊大对弈。
熊二苏堪一左一右瞧着,依旧唾沫横飞,争吵不休。
李双双在收拾碗筷,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子,很是快活。
张小山要走了,李从嘉来送,出了门,进了巷子,张小山便停了脚步,背靠在墙上,看着李从嘉,说“你曾对李双双说,我不是一尘不染的仙女,只是一个跌落凡尘的普通女子,不如李双双看得开,也不如李双双快乐,是吗?”
“说过!”李从嘉坦然,拄着那根新的手杖,站在院子门口应着。
“你自以为很了解我吗?吴王殿下?”张小山稍稍偏了偏头,语气也有些重了,问道。
“并不!”李从嘉自然能感受到面前的这个明媚姑娘有些生气,并未作任何解释,如实答道,说实话总比说谎话要好些。
“我与你相识不过数日而已,多的也是与李双双那丫头几交好,我张小山在画舫里过活,挣得也是辛苦钱,瞧的人也多了,我自然不是仙女,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常女子罢了,我不喜旁人胡乱评价我,你说我看不开,到底哪里看不开?今日我不问,你也不须应答,你说我不开心,我自然否认,我开不开心,与你又有何干系?今日这番话,我希望你不要和李双双说,与你家交好,也只限于李双双而已,我不想失去李双双这个朋友,于你,六皇子,吴王殿下,我张小山一点都不感兴趣,你也没有资格评价我,更没有资格在我朋友面前议论我,总之,我很讨厌殿下的这种行为,极为讨厌!”
嘴唇一碰,张小山竟是说出了这么多的话,胸脯微微起伏着,越来越激动,整张脸因为语速过快的缘故,也变得红润了一些,看上去很是激动的意思。
李从嘉微微拧眉,有些不知所措,先前评价张小山的那些话,只是前些日子无事和李双双说的,并没有什么恶意,没想到今日被张小山本人听了去,竟是有些动怒。
“受教了!抱歉!”李从嘉微微俯身,报了声歉。
“不必,还请殿下以后勿要背后说人闲话!”张小山甩袖便走,只留下巷子里的连李从嘉还在俯身。
走远了,李从嘉才重新站直了身子,末了,只自嘲地笑了笑,攥了攥手中握紧的手杖,才回身看了两眼,摇了摇脑袋。
交恶总是重了些,大概不至于此,只是不曾想张小山这般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竟是这般有骨气,胸中有气,便要发泄出来,可不管什么六皇子,还是吴王殿下。
走在街上,张小山方缓缓地平静下来,拍了拍胸脯,吐了好几口长气,方才瞧上去正常了一些,她也不知怎么了,许多年没有这般发过脾气了,之前也见过比这还令人讨厌,令人厌恶的事情和人出现,她都不屑,一是懒,而是不至于,今日发了脾气,大概是失望,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初见平淡,再见时便是在那日清晨的秦淮河畔了,那日,李从嘉将两人扔进了河里,便觉得李从嘉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叫一声“嘉少爷”,也有要做朋友的意思,今日受邀前来,却在李双双口中听到了这般评价,一时心中不悦,虽不是什么恶言,但心里总是别扭,所以才有了巷子里的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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