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色匆匆

      每天晚饭后，我都要绕着高级中学走几圈，听听鸟叫，闻闻花香，既是一种消食运动，也是一种生活习惯。

      运动和生活一样，各有各的圈子。有些圈子相遇相交相融，有些圈子一生毫无瓜葛。各种运动app记录着你消耗的卡路里，各种点赞宣示着你在这个忙碌而喧嚣的世界并不孤独。迎面不断遇到戴着口罩或擦肩而过时赶紧拉上口罩的人；也有夜跑的，一身运动装，耳朵里塞着耳机，干脆不戴口罩，他们相信自己的抵抗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节奏中。其实，看一个城市的居民生活是否祥和安康，只需到各个广场、各个公园或者休闲栈道去看看散步、夜跑、跳广场舞的人就知道了。从这点来说，高淳确实是一个宜居之地。

      正值暮春时节，高级中学北校区（以前曾叫德圣中学）的铁栅栏，俨然成了一堵蔷薇花墙。各种颜色，开得肆意洒脱。仿佛积攒了一年的气力都要在近两周的时间里释放出来。有的依栏远眺，仿佛在等着去年的归人；有的三五成群，好像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少女；有的争高直指，似乎志在青云之端。花和叶都诠释着生命的本色，或绚烂，或单调，或沉重，或轻盈。她们感受着走路者急促的气息，从那气息里，蔷薇花闻到了觊觎的味道：几个禁不住诱惑的中年妇女，偷偷摘几朵带回家，是想借此留住她们已逝的青春么？

      蔷薇花墙的对面，隔着几个篮球场，是灯火通明的高三教室，那里是青春的战场。莘莘学子们希望在蔷薇花开后的初夏时节绽放自己积蓄了十二年的芳华。想起那天清晨碰到几个在昨夜题海中翻腾挣扎的孩子，他们的眼里写满了疲惫，一个个梦游似的，让人看了心疼！重重希望叠压在他们心上，他们还看得见绿草青青、闻得见花香袅袅么？我愿他们早日剥开希望之茧化蝶而出，愿他们像这肆意洒脱的蔷薇一样开出热烈奔放，愿他们都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同样的青春，不同的境遇。人和花一样，都有一个积蓄、绽放、成熟、凋谢的过程。每一个过程都跌宕起伏、摇曳生姿；每一个结果却早已注定、不可更改。也许辉煌浪漫，也许荡气回肠，也许毫无意义，也许孤独哀伤。

      与蔷薇花墙一墙之隔的是武家嘴老年公寓。疫情期间实行封闭管理，时常看到员工家属隔着围栏交谈着，也有送衣送食的老人家属。那一日，刚好遇到一位中年妇女来看自己的父亲，因为疫情形势严峻进不去，工作人员将老人用轮椅推至大门前。隔着几米远，中年妇女大声地问候着老人，不断地叮嘱着，大概是叫老人不要在里面闹脾气，家里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老人的耳朵可能不太好，答话有点口齿不清。许是长时间呆在房间里的缘故吧，老人的脸色显得苍白，声音颤抖，眼神浑浊，让人很容易想到一个成语：风烛残年。我想他一定曾经也有过蔷薇花样的青春，他的青春也一定有过跌宕起伏的生动，他也一定曾经是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飞跃过自己的森林。当人生所有的责任尽完，岁月剥夺了他的行为能力，甚至还要剥夺他的自尊。他也许觉得自己已经活成了儿女的累赘，这大概是所有老人晚年必须面对的残酷，想想未免悲哀，也有点讽刺！人生暮年，所求物质层面的东西很少很少，来自亲情的陪伴和慰藉却十分重要。老龄化的社会，这是个话题，也是个课题，更是个问题。

        花开花落有花时，人来人往在人间。一架蔷薇，芬芳了岁月；一窗灯火，照亮了流年；一把轮椅，折叠了生命。无论伟大，无论渺小，人在旅途，我们行色匆匆。活在当下，让过程美丽；凭一份坦然，面对过往一切，这也许就是生命该有的常态吧。

      我闻了闻蔷薇，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