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和丈夫一起去散步,这是小城解封后第一次夜晚出门。刚走到楼下,一缕清香就钻进鼻腔。大概是因为口罩的过滤,虽然使劲地嗅,却一时间也没有闻出是什么花香。
小区之外,香味如影随形。马路边、广场旁、湖之畔,不时的就有一缕清新钻进口罩。在无风的夜晚,香气应该是沉静的,只是人的移动,搅动了它的清幽。
芳香弥漫的四周,原本隐没在夜色中的高楼,被一串串明亮的灯光勾勒,轮廓分明。沿街商铺大门敞开,泄出的灯光把门前照得雪亮。饭店、茶楼等建筑,都被屋顶的彩灯命了名,人们爱谁找谁……
在夜色烘托下,人间烟火分外鲜明。当五颜六色的灯影和建筑群倒映在湖面上,美轮美奂,又是一片夺目的景致,魔幻又真实。
马路对面是一片浓密的树林,如一堵厚厚的高墙掩映着另一端的广场,音乐声翻越过浓密的林木,“咚喳、咚喳……”地落入耳际,节奏欢快强烈。
目光所及处,两位小朋友叽叽喳喳地玩着滑板车,你追我赶,小小年纪,平衡掌握得溜溜的。
前方,男声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钻出不明朗的幽暗,掠过湖水,四下传送,低沉的歌声中透出些许江南一带的口音……
因为疫情的封闭,那些好久没听到的声音,似乎在一夜间全围绕到身边。解封后的城市,又开始恢复往日的喧闹。在以前,多少会觉得这些喧嚣过于嘈杂。如今,却觉得生活就应该是这样,有活力、有激情。
四月的大自然,早已被春风绿成一片。园灯下,柳枝在微风中飘荡,温柔撩人。湖中的书院旁,蔷薇花花开几朵,各自一方地缀在暗绿浓密的枝叶上,再过几日,就有一堵花墙。凑到花前,是淡淡的香。
在隔岸灯光的映照下,湖中央的树木影影绰绰。常绿的、落叶的、灌木丛等植物密密匝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彼此。想从中寻找那缕香气的来源,还真是不容易。
从湖中转了一圈回到小区外的人行道。路边,是一排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此时,在晕黄的灯光映照下,如笼罩了一层金色纱衣,端庄挺拔,令人注目。仔细一瞧,就看见叶腋间繁密细碎的花朵。心思一动,拉下口罩使劲地吸,是很特别的清香!原来,一直在寻找的香源就是这随处可见、貌不惊人的香樟花。
其实,一直都知道,香樟的全身都有特殊的芳香。叶子也是,虽然闻起来是清香,可如果抠破叶柄处的叶腺,就会散发出更浓的香味。而如果锯开香樟树,就更是不用说了,记得家中装修时,铺木地板的时候,会洒一些香樟木的碎屑在地板下,馥郁的气味可驱蚁虫。
香樟树的寓意也很美好,如吉祥福气、幸福平安。在以前的江南,如果哪个大户人家生了女孩,会在院子里种一棵香樟,等到女儿待嫁时,香樟也枝繁叶茂了。这时,父母会用成材的香樟制作樟木箱子,作为女儿的一件陪嫁品,防虫、实用,也寄托了父母最美好的祝福。
皖南山区似乎特别喜欢种香樟,常遇到几百年的古香樟,绿冠如云,或立在村口,或站在桥头,更多的散落于村内外。这些古樟树,与山村岁月相守,经历过风雨,见证了兴衰,是山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常见村民端着饭碗或茶杯,围坐在几人抱的香樟树下,一片乡音中,你闻一闻我的茶香,我品一品你的菜肴。而村里的大小事宜、喜怒哀乐,它也都一一记录。比如刘家建房、李家娶亲、张家添丁、王家有人老去。可以说,古香樟是山村的历史书。
现如今,香樟也早已在城市扎下了根。作为市树,香樟遍植市内。行道树有它,林荫道旁有它,公园内的观赏树有它,小区绿化也有它。种得多了,人们也就觉得很寻常,目光往往一扫而过。
每年春天,香樟开始新陈代谢,等叶芽长出来,老叶才慢慢脱落,所以,香樟时时挂满绿叶,四季常青。
新叶长起来后,香樟又开出小小的、浅黄色花朵,花很低调,丝毫不起眼,可胜在繁多,在不露声色中香得沁人心脾。
对于时常被忽略的香樟来说,似乎,只有这时节的香气才让它最有存在感。可香樟花期不长,一阵风一阵雨之后,地上就遍布小米粒般的花朵,被脚碾压后,仍有一缕幽香飘荡。而那些树上没有掉落的花,最后顽强地结出果实。如此,香樟完成了使命。
此时,面前的香樟树是安静的,花亦是,于无声处散发着让人不能忽视的气息,即使无风,也香飘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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