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出门在外,或是远嫁他乡,很多的年轻人认为兜里没钱,是不敢回家过年的。
可是,家中的老人图什么呢,真的图你们的钱吗?不,老人们图得是儿女的那份心意,图得是一家齐囗团团圆圆。
1
又到了腊月二十四,过小年,镇子上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起了红红的大灯笼,喜气洋洋准备过大年了。
玉秀从药房买了几付中药出来,一手提药,一手牵着儿子,急匆匆地往家里赶,根本没有留意到旁边的村民居住区小街上,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了大红灯笼,红红火火的很是漂亮。
柱子已经五岁了,本就是活泼好动的年纪,看着什么事儿都觉新鲜、好奇。刚才,他无意之中抬头,便看见了小街两旁屋檐下的大红灯笼。
大大的灯笼高高挂起,红艳艳的,下面还坠有金黄的流苏,偶尔一阵风吹过,灯笼便在风中摇曳生姿,给寒冬平添了几分暖意与喜庆,仿佛在告诉人们,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快要来了。
灯笼漂亮得让柱子忍不住想走近去看一看,瞧一瞧,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可能是忘记了自己的小手还被妈妈牵着呢,他不由自主地往挂有灯笼的农家方向跑了过去。妈妈玉秀也被拽向这边,从思虑中回过神来,好奇地看了过去,想知道儿子怎么突然转方向了。
“柱子,怎么呢。”
玉秀一脸不解地询问儿子,却也随着孩子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2
“妈妈,快看,那檐下的灯笼好漂亮呀!我们过去看一看。”小家伙很是兴奋,没有了刚才的疲惫,也似乎忘了刚才妈妈没钱给他买玩具的难过。
“嗯。”玉秀轻应一声,随他走,心中却又盘算着身上买药后剩下的五块钱,万一儿子又闹着要买灯笼,自己要不要给他买。
没想到小街中间的一户人家,厅门开着,门口用凳子搁了块宽大的长条木板,上面还摆着三五个已经做好了的灯笼,角落里还有一些竹藤和红纸等工具,像是制作灯笼用的。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和一个老妇人在那坐着,听见脚步声,齐齐向这边望了过来。小姑娘赶紧站了起来,乐呵呵地招呼着:“阿姨,小弟弟,要买灯笼吗?”
“很漂亮的,看看,这条小街上挂的都是从我家买的。”
小女孩一脸的骄傲模样,柱子很是崇拜,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脆生生地问:“姐姐,都是你做的吗?”
“是奶奶和我一起做的。”
“好漂亮啊!”
“那当然啦。”
“姐姐,你可以教我做吗?”
“不行!”女孩脸上的高兴之色立马被失望取代,继而有些不高兴了,想也不想,就非常干脆地拒绝了柱子的请求,甚至有些戒备地盯着眼前的小男孩。
柱子的小脸也露出了失望,可能是想到自己的请求有些不合适,又道:“姐姐,对不起,我不要你教,我就看看,可以吗?”
“你们随便看,看中了哪个告诉我们,奶奶给你算便宜点。”一旁的老妇人看孙女还嘟着嘴的生气模样,慈爱地笑了笑,便开口接替她回答。
3
柱子极其认真地端详着灯笼,虽然都是红灯笼,不仅其形状有不同,灯笼上面的字也有不同,材质也有不同,有的是红纸糊的,有的是红布蒙的……
看着儿子认真观察的模样,玉秀想到刚才孩子没买玩具的伤心模样,有些纠结地想着等下要不要给他买,不知道钱够不够。她冏迫地开口道:“大娘,这灯笼怎么卖呀?”
“纸做的十块钱一个,布做的十五块钱一个。”小姑娘听到对方询问灯笼的价格,立即喜笑颜开地抢着回答。老妇人一脸宠溺地望了望她,又朝玉秀点了点头,表示女孩说得对。
“可以少点吗?”
“嗯,可以少一点,”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今天过小年,你们也是买回家过年的吧?那就给你们便宜两块钱吧。”
女孩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笑意盈盈,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看着玉秀。
“谢谢!可是,我,我,我身上的钱刚才买药了,只剩下五块钱了,能不能五块钱买一个纸糊的?”玉秀感觉自己的脸上火烧了似的发烫,声音也越来越小,头低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可是,这些灯笼都是奶奶和我做了好久才做出来的,而且,我们也要卖钱过年的。”
女孩有些气恼,刚刚还笑意盎然的小脸,突然变得有些凶巴巴了:“阿姨,你这还价也太厉害了吧。”
转而又小脸堆笑道:“能不能加点。我想和奶奶做灯笼卖钱,要给爸爸妈妈作路费,让他们回家过年的。”
话音未落,女孩的眼晴里已经满是忧伤,有泪光闪现,神情落寞,语气有淡淡的哀伤。“等过了年,我就要满十岁了,我已经三年没见过爸爸妈妈了,我真的好想好想他们。呜呜呜,呜呜呜……”
“好孩子,别哭,今年你爸妈会回来的。”老人搂过女孩,轻轻拍着她瘦小的背脊,眼里也隐隐有水雾升起。
4
“妈妈,我只要看一看,我不买,我们的钱要留给爸爸买药治病。”
柱子不知何时已经看够了那几个摆着的灯笼走了过来,眼神异常坚定。“妈妈,我不要乱花钱,柱子看一看就好了,我要爸爸快点好起来,过年陪我玩。”
“姐姐,对不起,我不能买你的灯笼。我爸爸生病了,需要吃很多很多的药,需要很多很多钱,我要留着钱给爸爸买药。”
“你爸爸生病在家里吗?”
“嗯。”
“虽然你爸爸生病,但是你可以每天看见自己的爸爸妈妈。”
“我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会不会也生病,但是,我生病的时候,我看不到他们,他们也没回来。”
“我病了,都是奶奶陪着我,照顾我的。”
“我有时候也会生病,有爸爸妈妈一起照顾我,给我喂药。”柱子一边说着,一边挺起了小胸膛,“现在爸爸生病了,我要给爸爸买药,给爸爸吃药,让他早点好起来。”
“我不能买玩具,家里的钱要给爸爸买药治病,等我长大了,也要去挣钱,给他买药。”
一旁的玉秀听着儿子的一番,也眼中泛出泪光。听到柱子的话,老人好奇地问玉秀。
“闺女,你男人啥病呀?”
“去外地打工,在工地上摔下来,腿受了伤……”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B城的,离这有八百多里呢?我老公是本地的。”
“唉,你嫁这么远,你父母舍得呀?要是我的女儿嫁这么远,肯定是舍不得的。”
老人不由将心里的想法自顾自地说了出来,对上玉秀不太自然神情,意识到了什么,忙改口道:“现在交通方便,随时可以回家看望父母,远不远的,其实也不要紧。”
“反正是我们自己做的灯笼,也值不了几个钱,来,小娃子,奶奶送你一个灯笼。”
玉秀强行将身上仅剩的五块钱塞给了小女孩,然后,一手拉了提着灯笼的柱子,匆匆忙忙往家里赶。
5
天色渐渐暗沉,冬夜来临,寒气也重了几分,路上偶尔有一两个行人也都是急匆匆的。
母子俩人回到东村时,天色已黑。
村口一栋两层楼的小平房,崭新的外墙和门窗,显然是新建的。房子前面是个小院子,用约一人高的墙围着,院墙上开了一扇简易的双开门,门敞开着。
客厅的门敞开着,天花板下的电灯亮着,一个男人正坐在客厅上方的方桌前,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做着手里的活计,昏黄的灯光投射到了院子里、院门外。
“爸,爸,”柱子看到家里的灯光,松开妈妈的手,冲了进去。
“爸,爸,我和妈妈回来了,”小家伙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红灯笼,伸到男人面前,小脸蛋尽是得意之色。
“爸,快看,这是什么?”
“咦,哪来的红灯笼?”
“漂亮吗?”
男人抬起头,伸出一只手宠溺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很漂亮!”
说罢,他望向屋外,妻子关好院门后,走了进,“秀,今天去镇上顺利么?”
“还好,我跟柴医生说了,你腿的情况,他说再吃三副药,就差不多了。”
“老婆你怎么啦?”男人敏锐地听出了妻子声音有些不对。
“我没什么,别做了,歇一歇,照看好柱子。我去做饭。”
6
经过客厅,穿过后面的楼梯间,迈过一道门坎,就是厨房。厨房简陋,用白石灰粉的墙面,地上粉刷了一层水泥。
左边有一个简易的煤球炉子,旁边堆了一堆乌黑的煤球。右边有一张旧的长条桌,上面摆放着油、盐、酱、醋和鸡精,等调牌,还有碗筷等。中间靠墙有一个洗菜的水池和切菜的案台。
玉秀从地上的篮子里拿出一棵青翠的白菜,几三个土豆,先到水池放水洗干净,然后到案台上切。
老人的话想魔咒似的,从回家的路上,到现在,总是时不时地在她耳边回响。由于走神,土豆丝刚切到一半的时候,左手大拇手也切下了一块皮,还好只是切掉了一点皮。
火辣辣的疼痛让失神的女人立马清醒,赶紧掏出口袋里的手帕子,打了个结绑着,用力压住,止住往外冒的鲜血。
过了好一阵子,感觉没流血了,女人才松开压着的手,轻叹一声,继续将土豆丝切好。
很快厨房里就传出了锅铲碰撞的声音,飘出了阵阵菜香。
7
客厅里,男人听妻子的话没有继续做手工了,而是与儿子,一大一小,面对面地坐着,听儿子讲述,他与妈妈去集镇上发生的事儿和看到的新鲜玩意儿。
当听到老人与妻子讲的话时,他皱了皱眉头,沉思了许久,对儿子道,“宝宝想不想见外公外婆呢?”
“想呀!爸,我也有外公外婆吗?”
“当然有,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们一直没有去看望他们。”
“爸爸,外公外婆知道我吗?会喜欢我吗?”
“如果他们知道了你,应该会喜欢你的。”
“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去见外公外婆呀?我还没有见过他们呢?”
“会像小东的外婆经常给他做好吃的那样,给我做好吃的吗?”
“让爸爸想想,暂时别告诉妈妈,到时候给妈妈一个惊喜,好不好?”
“嗯,好。”
“宝宝先自己玩一会儿,让爸爸想点事情,行吗?”
“嗯。”柱子高兴应下,立马在一边自顾自地琢磨起新买的灯笼。
男人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家里前年建房子欠下的债务,以及家里现在的财务状况,就连这批还没有全部做好的手工可以领到的工钱也计算到了。
默算了好几遍,确定算无遗漏了,男人这才拿起手机,查了去往安县的车票。最近几天的票已经没有了,只剩大年三十去安县的车票了,他毫不犹豫地抢了三张。
8
饭菜做好了,玉秀拿了抹布返回客厅,快速将桌子上的手工器件收拢,放入桌子下面的纸箱里,并将桌面擦拭干净。
然后,她又往厨房里走了几趟,将饭菜摆上桌,招呼着一家三口吃饭。
虽然她的手指已经不出血了,并且已经解掉了帕子,但是割伤处红红的。男人还是眼尖地发现了。
他抓过女人有伤的手,关切地问:“这是怎么啦?”
“没事。切菜时走了一下神,不小心切到了手,只是破了点皮而已,已经不出血了,不痛了。”女人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连抽几下却没抽动。
“切菜怎么能分神呢?小心点儿!”
女人抬头,对上男人心疼的眼神,微微笑了。想到自己当初离开家乡,离开父母,跟着他来到了这里——他的老家,多年来他始终如一,对自己疼爱有加,女人这一辈想要的不就是一个疼爱自己的男人吗?想到这,女人咧开嘴笑得更加灿烂了。
“看看你,伤了手还傻笑。”男人有些恨铁不成钢,转头对还在瞅着灯笼的柱子喊道:“儿子,爸妈房间的床头柜里有创口贴,帮爸爸拿一个过来。”
“我自己去拿,孩子太小不会找。”
“爸爸说,我已经长大了,”小柱子嘟着嘴对妈妈说自己小抗议,“哼,我知道找。”
话音未落,柱子已经从凳子上滑下去,迈着小短腿往父母的房间跑。
9
吃罢晚饭,玉秀与平时一样,收拾干净桌子,洗好碗筷,先打了热水,给儿子洗漱了。
她将孩子斜抱在怀里,小屁股搁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轻轻地摇晃着,一边哼着小曲,抱在下面的那只手还轻轻地拍着孩子的屁股,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地拍着。
男人弯下腰,从桌子下的一只大纸箱子里拿了两包还没做的手工材料,放桌上拆开,眼睛温柔地扫视灯光下的女人和孩子。
孩子侧卧在妈妈的怀里,熟悉的旋律,妈妈轻摇的双腿,小屁股上有韵律的拍打,让小家伙很是享受,一下子就进入了梦乡。
他好像看见儿子的嘴角有透明的液体流了出来,臭小子,难道梦里在吃好吃的吗,竟然还流口水呢。
女人时而侧头望向一边的墙角,时而低头看向怀里的孩,男人觉得她和孩子的身上镀上了一层光晕,是那样地柔和,那样地温馨,又是那样地美丽,男人看得有些痴了,慢慢地目光炙热了起来。
女人感觉到他的视线,朝他回视了一眼,红了脸,收回。好一阵后,女人感觉孩子已经睡熟了,抚摸着女人眉毛的小手已经放下了,温柔地擦去儿子嘴角的口水。
然后,她将孩子抱起来,进了房间,轻放在房里的大床上,抖开被子,给他盖的。那道火热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好像越来越烫,似要将她烧着似的。
10
玉秀又打了热水,拧了毛巾,给男人擦脸,男人不接,像孩子似的要她给自己擦。女人只觉好气又好笑,靠近给这个偶尔像个大孩子似的吃儿子醋的丈夫擦脸,动作极尽温柔与宠溺。
男人嘴角噙笑,闻着妻子身上诱人的体香,双手已经不自主地在女人身上游走。好一会儿,感觉女人的身子由僵硬渐渐变得柔软,男人身上发热,呼吸越来越粗。
“秀,关门,回房。”
女人快速给男人和自己简单洗漱了,依言关上了家门,拉黑了灯,扶着男人回了房间。不一会儿,房内就响起了暧昧的轻呼声,粗重的喘气声。
屋外,一轮弯月在深邃的天空漫游,皎洁的月光撒照着远远近近的乌黑的群山,田野和村庄。许是听见了小楼房里传出来的女人的娇吟,男人的低吼,月亮羞得躲进了云层。
折腾了许久,房间内终于归于平静,很快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和时断时续的呼噜声。
月亮也已经从云层背后走了出来,冷冷的清辉笼罩着大地,整个乡村都安静了下来,陷入沉睡。
11
第二天,天刚大亮,男人就悄悄起床,拄着拐杖,一脚一踮地来到堂屋。他在饭桌前坐下,从桌子底下拿出包手工器件和工具,用一个小盒子托着,拆开了,埋头做了起来。
争取今天全部做完,让老婆去交了,再领一批回来。昨天老板的婶子特意过来说了,年前这几天赶货,工钱翻倍,让他们都加班加点,多做些。
大概七点左右,玉秀醒了,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儿子,又转身去看另一边的丈夫,却没人,伸手摸一下被子,冰凉的。
大冷天的,起这么早干啥去了,女人一边嘀咕着,一边轻轻起身穿衣。
当她拉开房门,却见伏在桌子上做手工的男人,她走过去,桌上已经堆了一堆已经加工好了的小夹子。
“成,怎么这么早?”她眼眶微红,有些嗔怪道:“你起来加班,也不叫我。”
“你和孩子正睡得香,我是睡不着觉,所以干脆起床了,做些手工。”
“你怎么睡不着了?有不舒服吗?要不要去诊所看看?”
见女人急切的神情,一脸的担忧,男人不敢再撒谎,一板一眼地如实招了。
“没事,就是昨天你去集市后,杨婶子过来说,这几天赶货,工钱翻倍,叫我们快点儿做了,再去领。”
“害我瞎担心,以后不准乱说了。”
“老婆,我保证,以后一定据实向你禀报。嘿嘿嘿,我这不是想让你多睡会儿吗,而且我也想趁着这几天工价高,多挣点。”
男人拉起女人的手,亲了亲。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先烧个碳盆放桌底下,你的手冰冷冰冷的,容易感冒。”
12
玉秀梳洗好后,立马先给自家男人烧盆炭火,端过来,放桌下。火红的炭火,立马让屋子亮堂了许多,温暖了许多。
她将堂屋的门拉开了一点点,让空气流通。
慢慢地桌子表面也有温度了,男人时不时将冰冷的水伸桌底下的火盆烤烤,手暖和了接着做。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做的速度快多了。
玉秀已经在厨房里忙碌着早饭。其实,农村的早饭也挺简单的。往煮饭的大锅里放满水,待水开了,将淘洗干净了的米下锅,不时搅拌,免得米粘在锅底。
米煮到半生半熟的时候,有一点米心叫生米饭,将生米饭用大大的铝饭勺捞起来,放到木盆上搁着的用细篾做的沥饭簸箕里,锅里留一些生米饭熬粥。
农村人将这个时候木盆里沥生米饭沥出来的汁水叫“粥汤”,极像高汤,浓稠的白白的,好像城里人叫“米汤”吧,再倒入一定量锅里,熬粥,根据各家喝粥的人口定量。这样熬出来的粥特别香,剩下的“粥汤”用大碗盛了当开水喝,不过多了一股子米饭的香味儿,如果饿了还能垫垫肚子。
趁着锅里熬粥的空档,玉秀到屋后的菜园子里拔了个肥胖的白萝卜和两根大蒜,洗干净,准备炒个萝卜丁下饭。
很快,粥熬好了,玉旁用大汤碗盛了起来,麻利地洗干净锅,放一边专安置大锅的木支架上。
然后,她将炒菜的小锅洗了洗,放上灶台,待锅里的水烧干,下了油,油微热,将切好的四四方方的小萝卜下锅,翻炒至变色,快速放入少许盐和鸡精,快出锅时又洒了些切得碎碎的青青的蒜叶,翻炒几下立马出锅。简单的菜式,简单的调料,简单的做法,可是萝卜的清香,还有煞是好看的青白相间的色泽,却让人口舌生津,忍不住想一饱口福。
13
玉秀将早饭做好,用一个盖住了熬好的粥,一个盘子扣在菜碗上,以免粥和菜冷了。
她站在厨房的后门口,看了看天色,回到堂屋,朝自家男人微微笑道:“成,早饭好了,先吃了再做吧。”
“嗯,你先到房里看下柱子有没有踢掉被子,没醒就让他再睡睡,天冷,小孩子起来了也干不了什么。”男人一边赶着手里的活计,一边细细叮嘱妻子。
“嗯,我自然知道了,还用你啰嗦。”玉秀亲昵地靠着男人身侧,笑着应了,还给他递上了几个正要用的镙丝,然后走了,去看儿子了。
孩子睡得正香着呢,她把儿子的小手放进破窝里,盯着孩子的小脸瞧着,心里头却思量着,等条件好点了,生个二胎,给儿子做伴,这样孩子们长大了,遇事就有商有量,不孤单了。她在床前小站了会儿,掖了掖被子,就出去了。
她到堂屋,将桌上堆积的已经做了好的和还未来得及做的手工活,全部撤下了桌,分开放入相应的纸箱中。
然后,她将桌面擦拭干净,到厨房里将粥和菜,碗筷等端了出来,先给老公盛了粥,并将那碗萝卜丁推到他面前。她这才再给自己也盛了,剩下的粥依旧用盖子盖住,放在灶台上的铁锅里煨着,不能冷了,要留着给儿子吃。
14
吃罢早饭,男人连身都未起动,又接着做手工,他计划着今天全部做完了,等吃过午饭让妻子去再领一批回来,距过年还有几天时间,能多挣一分是一分。
见儿子还在睡觉,玉秀将房门打开了半扇,这样孩子一醒来叫她,她就能听见声音了。
她在丈夫下首坐下,与他一起做。有了她的加入,速度快多了,眼看着一个个做好了的越堆越多。
大概十点钟左右,儿子才醒,手工活做得差不多了。
“你去照顾孩子吧,剩下这一点我能很快做完。”
“嗯。”玉秀起身,给孩子穿衣洗漱,照顾孩子吃早饭,待孩子吃饱了,男人那边的活计也完成了。
玉秀叮嘱男人照看孩子,自己用箩筐挑了己经做好的手工去交。
15
“杨婶,我来交活了。”刚到杨家前院的门口,就见院子里有好些人,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有男人,有女人,有小孩。
“呀,这么热闹啊!”玉秀惊讶道。
“玉秀嫂子,快进来!”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喊道,手里抱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
“呀,芳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她呀,刚到家呢。当初不让她嫁远了,就是不听,结果嫁过去,婆家穷得叮当响,这不两三年没来了。”杨婶子抢先开口,一边向玉秀倒苦水,一边引导她将担子挑进一间专放手工的房间里。
叫芳芳的女人在母亲背后吐了吐舌头,“嫂子,你有事先忙,等你有空了,我们再聊。”
“玉秀,还要不要再领些,这批货更划算,工钱翻倍,我昨天跟你男人说了,我自己也是一有空闲就赶紧做,多挣几个钱,补贴家用。”
“嗯,领50斤吧。”
“好嘞。”杨婶一边检验已经做好的成品,又一边继续倒苦水。。“唉,这死丫头,嫁了就嫁了呗,说什么没挣到钱,接连几年没回来。今年政策全面开放了,是她哥哥给她买了票,并转了钱给她,让她回来家的。”
“唉,你是不知道啊,那几年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我想到她就抹泪。真是个狠心的,没良心的,没钱就不回家,我是谁,我是她妈,我难道是图她的钱吗?”
杨婶抹了一下眼睛,继续道:“人家都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她倒好几年不回来……”
闻言,玉秀脸色一僵,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赶紧挑起担子回家。
玉秀走后,屋子里父子两人围坐在火炉旁边,有商有量地交谈着。
“柱子,想不想跟外婆说说话?”
“想啊。”
“柱子,爸爸妈妈可能做了错事,让外婆伤了心。你可以帮爸爸妈妈跟外婆说说好话吗?”
“爸爸,什么是好话呀?”
“就是……比如说,你想外婆啦,你真的真的很想她啦,就是逗你外婆高兴,逗你外婆笑就行。”
“就说这一句吗?”
“嗯……这个,就说你想跟外婆说的话吧。”
“哦,这个我知道,”小家伙笑眯眯地催促,“爸,你快给外婆打电话吧。”
“好,等下爸爸拨通电话,爸爸先说,如爸爸停下来了,就你说,记得多叫外婆,逗外婆开心,她就会原谅爸爸妈妈,同意我们去看她了。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啦,你快打呀。”
男人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在联系电话里找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电话号码,手颤抖着,点了好几下,才将号码拨打了出去。
“嘟……嘟……嘟……”电话铃声响了,男人脸上特别严肃,像是要去做什么重大事情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在拔打电话的手机。
男孩也紧张地看着,忍不住问:“爸爸,外婆知道是你打的电话吗?”
“爸爸,外婆会接电话吗?”
“爸爸,外婆会喜欢我吗?”
柱子一边盯着还未接通的手机,一边不停地问他爸爸他。
16
“喂,哪位?”一个有些苍老的女人的声音从手里传了出来。
“你是外婆吗?”男人还没说话,儿子就有些兴奋地开口了。
“小朋友,你打错了吧。我没有外甥。”
“可我爸爸说,你是外婆,”柱子急了,“爸爸就在我旁边,爸爸不会骗我的。”
手机那头沉默了,似在回想什么。柱子急出了眼泪,“外婆,外婆,我是柱子呀。”
“爸爸说,他和妈妈做了错事,惹外婆伤心了,只要我跟您说说话,您就会不生气了。”
“外婆,您在听吗?我是柱子呀,我妈妈叫玉秀,爸爸叫杨成,外婆,我是爸爸妈妈的儿子呀。”
“玉秀,秀,我的女儿呀!”手机那头终于再次传来了声音,声音颤抖,似乎在努力克制情绪。
“孩子,你爸爸在身边对吗,快,快让他接电话。”
“妈,是我,我是杨成,对不起!”男人把手机按了免提,往自己面前移了移。
“妈,对不起,这么多年没跟你们联系。”
“秀呢,她在哪?”
“外婆,妈妈去三婶奶奶家交夹子了。”柱子的小脑袋凑到手机前,抢着回归。
“哎,你是柱子对吗?”
“嗯。外婆,我好想您!小芳、中原、胖子,他们都有外婆,就我没有。”小家伙越说越觉得委屈,竟然哽咽起来了,“呜呜呜……呜呜呜……外婆,您为什么不来看看柱子呀?”
“他们都说我没有外婆,因为没有外婆来看我,他们的外婆经常来看他们,他们也经常去外婆家。”,
“外婆,您不要生爸爸妈妈的气好不好,柱子可以给您讲故事。”
“柱子可以去看您吗?”
“可以,可以,好孩子,别哭,别哭,外婆不生气了,外婆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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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那头的人安慰着这边的孩子,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了,应该也在落泪吧。
男人本想着让儿子跟丈母娘说说好话的,谁知道这熊孩子说着说着,竟然自个儿委屈地哭了起来。
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抱住了他,让他缓缓气,只能自己上了。
“妈,您别见怪,您知道我是孤儿,父母都早世。这孩子,看别人有爷爷奶奶,有外公外婆,就羡慕得不得了。”
“吵着也要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嗯,小孩子都这样,孩子几岁了?”
“五岁。”
“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啦?”
“挺好的。”
“挺好的,挺好怎么不回家?”
“前几年,孩子太小,也没有钱,后来,又因为疫情,所以没有回家看您们。”
“今年,政策放开了,其实,早就想回去看看您和爸,还有两个大舅哥的。但是去年疫情没事做,就在家里建了新房,今年上半年又简单粉刷了一下,就把手头的钱全用了,还欠下了一些债务,又没有钱了,所以……所以……就……”
“没钱了,没钱就不能回家吗。难道我和秀她爸在乎你那几个钱吗?”
手机那头的声音吼了起来,显然情绪被点燃了。“杨成,啊,杨成,你说说,啊,秀可是我和她爸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好好的一棵大白菜被你拱了,也就算了。”
“你没有钱,你还不让她回家。”
“有你这么当老公的吗?啊?有你这么做女婿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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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那头,丈母娘前十年后十年,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句接一句,简直不带喘气似的。男人插不进嘴,只是时不时“嗯嗯”两声。
柱子听见外婆在手机里头噼哩啪啦的怒火声,看见父亲被外婆训得,不敢吱声,也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委屈,用崇拜的小眼神盯着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那头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外婆,您好厉害啊!”柱子兴奋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吓了电话那头的人一跳,杨成也吓了一跳。
刚才只顾着训女婿,忘记了宝贝外甥还在旁边呢,这……这……自己刚才这大动肝火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这孩子了。
“外婆,爸爸被您骂得不敢吱声了,哈哈,哈哈……”
柱子对着手机笑了会儿,又道:“外婆,以后爸爸要打我的时候,您就帮我教训他,好不好?”
“这样我也有保护伞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打我。”
“好,好,好,外婆给你撑腰,要是他敢打你,你告诉外婆,看他敢?”
“嗯,还是外婆对我最好了,外婆,我想你……”小家伙说着说着,又眼眶红红,声音哽咽。
电话那头也声音哽咽了。
“你们,这是怎啦?给谁打电话呢?”
玉秀挑了一担刚领的手工活计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杨成父子俩在对着手机讲话。
“妈,是外婆,快过来,你也跟外婆说说话。”
玉秀放下担子,刚直起来的身子一下僵住了。
“宝宝,是你妈回来了吗?”
“嗯,外婆,是妈妈回来了,妈妈就在这。”
“秀,秀,听到了吗?听到妈的声音吗?”
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无数次在梦里这样呼喊自己,可是当年赌气,她随着丈夫走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就再也没有听见母亲的呼唤声了。
多年之后,再次听到这一声声魂牵梦绕的呼唤声,玉秀清瘦的脸蛋上有大颗大颗的泪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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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秀拿起手机,良久才哽咽道:“妈……”
“哎……”手机里传出一声沙哑的声音,接着便是呜呜的抽泣声。
杨成和儿子两个看着拿着手机抽泣的妻子(妈妈),还有手机里传来的哭声,一时之间都傻眼了。杨成本来打这个电话是想提前给丈母娘打打预防针,或者说是探探底,看看那边现在会不会接受自己,他怕到时候回去了,老婆娘家还是不接受他们的婚姻,老婆会更难受。
当初正是因为自己一穷二白,又是无依无靠的孤儿,老丈人一家才死活不同意了女儿嫁给他,害怕女儿吃苦受罪。年轻人哪知生活的难与苦,老婆与家人大吵之后,就不远千里独身来找他。他曾暗暗许下誓言,要一辈子不负老婆,等有钱后一定要陪她重回家乡,得到她家人的原谅与认可。
打电话总不能一直这样哭着吧,杨成这样想着,就凑了过去,鼓起勇气厚着脸皮对着手机喊道:“妈,您别哭,我们已经买了大年三十凌晨的车票回家看望您们,中午12点半可以达到。”
他又轻轻拥着媳妇,低声劝慰道:“老婆,你也别哭了,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去看爸妈了。”
“妈年纪大了,哭久了会对身体不好,你劝劝妈别哭了,嗯。”说罢,又伸手去帮媳妇儿抹眼泪。
“妈妈,不哭,妈妈哭,柱子也哭,呜呜呜……”
“好,好,柱子乖,妈妈不哭,妈妈不哭,我们一起叫外婆也不哭。”
玉秀听到自家男人和儿子的话,反应过来,红着脸抱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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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三天,玉秀一直没有搭理自家男人,竟然背着她跟她妈打电话,还背着她买好了回去的车票,这么大的事也不与自己商量一下,真的是……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虽然她心底是有一丝丝甜蜜的,可是,男人不能纵着,得让他知道,夫妻之间凡事要有商有量的。
当天晚上,玉秀帮儿子和自己洗漱了,又径自与儿子一起回房睡了,也不去看男人表情和啥反应。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只手伸过来搂住了自己,有些气恼地格开那只不老实的手。安静了一会儿,男人又轻咬她的耳垂,酥麻的感觉像触电似的,瞬间传遍她的全身。她原是想叫男人别闹的,可是发出的声音却让她自己听了都脸红。
自然少不得,夫妻一番亲热。
“老婆,不生气了吧?”男人讨好地问道。
“你还会在乎我的感受?”女人讥笑。
“当然,那是必须在乎的。我什么时候敢忽视老婆大人啊。”
“哼,油嘴滑舌。”
“老婆,我是真的在乎你,这你可得信我。”
“那为什么瞒着我打电话,买票?”
“我还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杨成见妻子还是不松口,无奈,只得一五一十地解释:“老婆,买票没有告诉你,是真的想给你一个惊喜。打电话没有事先与你通气,是因为我也不知道你妈你爸现在是啥态度,我原本是想先打电话探探底,我怕他们还是不承认我们的婚事,看不上我,我担心让你知道了,你会更伤心……”
听着男人的解释,女人忍不住红了眼眶:“好了,好了,我不怪你,只是心里有些吃味。”
“老公,我知道你为我好,舍不得我难过,但是,我们是夫妻,答应我,以后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一起商量,一起面对,好吗?”
“嗯。”
黑暗中男人嘴角微扬,心中赞叹,还是老祖宗说得对,夫妻哪个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对付生气的女人还是这一招管用。
21
早上一起床,杨成就与妻子商量:“老婆,等下吃了早饭,你去三婶家把做好的手工活计交了,结下工钱。我今天要去胡三伯、杨四叔、三春哥、二壮哥等人家里坐一坐,商量一下明年出去做工的事。”
“嗯,我知道了,你去做你的事吧。”
“另外,我们欠了钱的人家里也都要去一趟,不管我们能不能还上,年底了总要去跟人家对对帐,就算今年还不上,也得给人家有个口头交待才是。”
“嗯。”
“还有,记得早点做中饭,我们吃了饭赶下午的客车进城,要不然晚了就没有进城的车子了。”
刚刚还一本正经的男人,突然对着媳妇笑得很是猥琐。
“又怎啦?你不会是肚子里又憋了什么坏水吧?”女人一看男人这副模样,就心里犯嘀咕,难道自己又被他给算计上了。
“那能了,你可是我最亲爱的老婆啊。嘿嘿,老婆,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下,火车票我买的是晚上八点钟的硬座,不是凌晨四点的那趟特快软座,坐的时间长些,要辛苦点,不过也是明天十二点半到你妈家。”
见媳妇没吭声,男人又继续道:“现在家里没几个钱,一张火车硬座票的钱要比特快的便宜三分之一,所以,我就……老婆,你放心,等以后有钱了,我一定给你和儿子买特快车软座票回去。”
“就这事,没了?”
“嘿嘿,还有。等回去了,你妈问起,你就说是坐的软座,前几天电话里头我跟你妈说的是坐凌晨的车,就是软座。那时,我不是怕你妈又嫌弃我穷吗,就嘴快,说了软座的时间。老婆,你不会生我气吧?”
玉秀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挺有眼光的,虽然日子清苦了点,但是两颗心都热热乎乎地往一处使,日子也越发的好了起来,而且,他知道心疼自己,就足够。
她故意板起面孔,“谁叫你胡乱说,自己的谎自己圆。”
“老婆……”
女人见男人像儿子柱子一样撒娇地扯着她的衣袖,一脸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逗你的。傻子。好了,我知道自家的老底,这次能回去一趟,我已经很开心了。老公,谢谢你!”
说罢,女人挑起担子,叫上儿子出了门。
屋外,冬日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阳光照得大地暖暖的,村子中央的场子里,孩子们已经热热闹闹地玩耍了起来。
22
玉秀麻利地做好早饭,一碟子自己腌制的酸菜和一盆白粥。一家三口简单吃了早饭,男人先出了门,她擦干净了饭桌,清洗了碗筷,这才用箩筐挑了手工活计,领着孩子也出了门,去往杨三婶家。
“三婶,三婶,在家吗?”
“在,在……”听到院子外面玉秀的叫喊声,杨三婶还在屋里头就扯着嗓门应声,很快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了出来,是来开门了。
“秀,今天怎么这么早?”
“三奶奶早。”
“哟,柱子也这么早,小孩子家的怎么不在家里窝被窝呢?这外头可冷着了。”老人怜惜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忙招呼着:“来,来,快进来。”
“三婶,我等下吃了午饭还要赶着进城,所以今天来得有些早,没打扰着您吧?”
“有什么打扰的,我这上了年纪的人,睡不着觉,早就起来了,正在灶棚里烧柴火呢。”
“你们要不要先烤烤火,暖和一下?”
“不用了,谢谢婶子。我想结一下帐,好早点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我男人的脚这两天刚好利索,要忙着与邻里商量年后做工的事,所以……”
“好,好,婶子这就给你结算。嗯,我呀,是看着你们结婚,生娃,再到建房子,我是真的替你们高兴啊,你们年轻,刚开始苦一点不怕,这年头,只要两个人都好好的,勤奋努力,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这是你们结婚后头一次回娘家吧?"
“嗯。”
“是该回家去看看了,哪有父母不心疼自己孩子的,那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回到家啊,你们两口子好好向你父母认个错,不要倔,做小辈的先低个头,也没啥丢脸的。”
“有钱就多给点,没钱就少给点,孝敬父母最主要的是心意,他们图的不是你们的钱多钱少,而是你们的一份心意,知道吗?”
……
老人一边清算着手工活计,一边絮絮叨叨地教导着这个年轻的侄媳妇。玉秀微笑着,轻轻应和着。
23
下了公交车,步行两三百米,便见一个宽阔的广场,三三两两的行人,或推或背着行李来去匆匆,是赶着回家过年的旅人吧。玉秀心里想着,抬头望向广场正中那座三层高的建筑,虽不算高,却也显得高大巍峨,迎面的外墙上书写着A城火车站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望着这个并不陌生的火车站,她的眼睛渐渐湿润,五年前与父母吵架,而后负气独自跑来这里找杨成的场历历在目。
她与杨成是在外打工的时候相识相爱的,那一年,她带他回家过年,告诉家人自己要嫁给他。当父母拜托亲友打听,确认杨成家徒四壁,又无父无母时,就死活不同意。
看着杨成落寞地离开,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她与父母争辩几次无果,最后,她与父母大吵一架。“我喜欢他,我就是要嫁给他,穷怎么啦?我不怕他穷,我会陪他一起挣!他没父母怎么啦?婚后我会自己带娃。”
“你这孩子怎就这么倔呢?爸妈是过来人,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明明知道我喜欢杨成,还阻拦我们在一起,这就是你们的为我好?”
“现在还没过到那种日子,你体会不到那种苦,那种痛,秀,听话,凭你的条件会找到更合适的。”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在乎他穷,也不在乎跟他受苦,我爱他,我愿意嫁给他,跟他一起生活,一起挣钱养家。”
见她油盐不进,磨破嘴皮也说不通,本就性子急躁的父亲大怒:“你要是敢嫁他,就别回来!”
“不回就不回!”
“好!好!好!翅膀硬了是吧!那滚吧!跟他去,永远别回这个家!”
“滚就滚!”她冲出了家门,父亲的咆哮,母亲的哭泣,抛在了脑后,越来越远。她听见了母亲的追逐和呼喊,还有父亲的低喝,然而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找杨成,嫁给他。
24
看着沉默的妻子,男人猜想她可能是看到火车站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体贴地牵起她的手,另一手抱着孩子,背上背着包裹,快步进了车站。
可能是过年吧,车站里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
孩子第一次出来,看哪都是新鲜的,好奇地东走西跑,这看看,那瞧瞧。夫妻两个陪着儿子瞎逛悠,反正时间还早。
一家三口在女播音员提醒火车到站的声音中停止了闲逛,登上了开往B城的火车。
上了火车没多久,儿子就哈欠连天睡觉了。男人让妻子坐里面靠在自己肩上睡,自己抱着孩子,挺着背靠着座椅,偶尔闭上眼晴打个盹儿。
中途女人替换了男人抱孩子。
天亮了,九点多钟的时候孩子醒了。小家伙坐不住,爸爸只得时不时地带他在过道上走一走,活动活动。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闪过,快到还没看清,时间也是如此,随着火车咣啷咣啷的前进声飞逝,快得女人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思绪,调整好心情,他们就到了B城的火车站。
一下火车,看到熟悉的车站,玉秀的脸上欢笑洋溢,那种近乡情怯荡然无存。一下火车,看到熟悉的车站,玉秀的脸上欢笑洋溢,之前的那种近乡情怯荡然无存,换而言至的是那种亲切,那种孩子远游归来的欢喜。
刚出得车站,玉秀就听见母亲那熟悉得深入骨子的声音在呼唤。
“秀,秀,我的孩子,秀,秀……”
“妈,妈,我在这,妈,妈……”玉秀一边答应,一边朝着头发发白,已经有些驼背的母亲招手。
两伙人相聚,老娘举手苍老的手,轻轻抚过女儿的脸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泪水从浑浊的双眼滴落,滑过苍老的脸庞。
“妈……”
“妹妹,妹夫,欢迎你们回家过年。”老人身后的一个中年汉子,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接妹妹手里的行李。
“还有我,舅舅你不欢迎我吗?”
“欢迎,欢迎,是舅舅刚才说漏了,舅舅向你道歉。”
“好吧,就原谅你吧,谁让你是我亲舅舅呢。”
“走吧,回家,你爸和大哥在家里掌厨,准备团年饭呢。”
“嗯。”玉秀轻声应了,扶着母亲往家走,男人,小孩跟在后面。
“终于,可以一家子全齐过大年了。妹夫,小外甥快跟上。”
“好的,舅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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