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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牛的背越来越驼啦,在夕阳的余晖下勾勒出一道弧线,向着天际延伸,直到把整个高粱地里的麦子全都比下去。
一抹金黄的色彩在微风的吹动下,扶起这片土地上的庄稼。父亲佝偻着身子,在野地里挥起锄头,向着这偌大的田野里撒娇,好一阵子,他都没有再次直起腰,临近晌午时,他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地里的庄稼,掏出一块发黄的毛巾,在满是汗珠的额头上擦了擦,啐了一口唾沫,反复地用手掌摩擦,顺势把锄头举到头顶,向那坚硬的土地撞去,仿佛要刨开土地坚硬的心脏,让热血沸腾出来。
土地很硬,阳光已把河里的污泥晒得发烫,走在上面都有一阵咯脚的痛。父亲常年在野地里行走,不穿鞋早已是常事,为此,母亲操碎了心,但没有办法,父亲总是这么的随性,对于土地,他是有一种热切的爱。
父亲放下了手中的锄头,找了田埂上的一片空地,坐了下来。他拿出一包被汗水浸湿的纸袋子,上面裹着几张纸,纸里头严严实实包着一堆烟草,显然是包的太厚的原因,父亲愣是解了好几层才露出烟草的庐山真面目。父亲开心地笑了笑,从衣服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纸,然后认真地包了起来,这个动作很细致,细致到每个环节地观望与查看,仿佛这事一被发现就会引来不小的后果。
烟终于卷好了,父亲拿出一盒被压得变形的小盒子,用手呵着,顺势点燃了一根火柴,火柴在空中划开一道火焰,把父亲的烟点着了,父亲贪婪地吸着,就像吸食着大麻般,那么的让人心旷神怡,然而眼神却随着余光不时地向四周展望,生怕被人看到。父亲顿了顿,又接连抽了几口,警惕的眼神似乎发觉有人进入视线范围之内,便使劲把剩了一小截的烟蒂狠狠抽了几口,才依依不舍地将它丢进高粱地里,手脚齐上把它消灭的无影无踪。但显然是由于抽的太猛的缘故,所以没过会儿功夫,父亲便开始咳嗽了起来,这旱烟的劲让现在的他有些受不了。
早些年前,父亲是个瘾君子,村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一天要抽将近三包烟,那时家里条件差,所以父亲是勒紧裤腰带变着法的攒钱买烟,为此常常与母亲吵架,最后没办法,只好顺从母亲的要求,开始少抽,甚至不抽。
不抽烟是父亲的一个心病,但考虑到孩子要上学,父亲咬咬牙,把买烟的钱都省了下来,给孩子上学做补贴。钱是省下来啦,母亲拍手叫好,可是父亲却像丢了魂般,寝食难安,有时实在忍不住啦,就抽抽旱烟,但这旱烟劲太大,对身体的伤害就像那高粱地里的野草总是随着风的摇摆开始渐渐生长,不仅压弯了父亲的脊梁,更越过了高粱地里的麦浪。
父亲又掏出了那发黄的毛巾,对着嘴使劲地擦了擦,然后扛起锄头,光着脚丫,在野地里穿行,身边高粱的麦香合着微风吹着父亲那破旧的衣裳,也吹醒着父亲的童年。
父亲是个孤儿,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洗礼,挨过饿,在最困难的时期,随着父母奔走他乡,来到了这片土地扎根,对于这里,他总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有时,走在这片高粱地里,他总是有种莫名的慌张,因为他总有一天要像老黄牛一样,在这片高粱地里睡去。
穿过高粱地,便是一排排土房,父亲扛着锄头,踉跄地朝家的方向而去,那里有他的老婆,他的母亲,还有他一辈子寄托的希望,只是孩子在那几百公里外的城市,不知如何,父亲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一天的忙碌就这样结束了,父亲钻进了土坯房,高粱地里的月光合着星光,在老黄牛的背上留下了一幅壮丽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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