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弟弟打来电话，没来由第一句话就是：“姐，出大事了。”我的心立刻紧缩成一团，血液似在指尖凝固了，各种不祥的胡乱猜测瞬间裂变冒了出来，急促问他出了什么事。感觉到我的焦急，弟弟赶紧解释：“不是我，和我没关系，是大舅出事了，肚子疼，住院检查，是壶腹部癌症晚期。”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壶腹部”这个名词，甚至搞不清是哪个壶字，电话里我听懵了，赶紧让弟弟把化验报告单发过来。看了各项检查结果，我即使不是医生，也明白了，癌细胞已经扩散，肝、肾都有了大大小小的囊肿，手术是不能做了，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了。看完，我的心都凉了半截。要知道，大舅不到六十岁，而且我姥姥还健在，这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癌症晚期病魔的吞噬足以摧垮一个人的意志，生不如死。
我微信舅舅的女儿，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舅舅女儿千叮咛万嘱咐，说要保密，不能让病人知晓自己的病情，怕承受不了打击。这种情况下，我更倾向于病人应该有知情权和选择权，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完成自己未了的心愿。家人应该陪伴他一起度过最后的日子，这样一直隐瞒，是否是对病人的二次伤害。可舅舅女儿执意不说出实情，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每天询问舅舅的近况。舅舅已经呕吐不止，消化不了任何东西。其实他隐约猜出自己严重到什么程度了，只是为了家人，他不愿说出来，大家互相欺瞒着而已。今天，家人又商量着要把他转到北京去，进行一系列的癌症患者必须承受的痛苦治疗。舅舅家本就拮据，这治疗对他家而言就是雪上加霜，抛开钱的问题不谈，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无休止的化疗放疗，病人垂死挣扎，即使延长了一点儿生命，值得吗？我想起言情小说家琼瑶女士的遗嘱：一、不论我生了什么重病，不动大手术，让我死得快最重要！在我能作主时让我作主，万一我不能作主时，照我的叮嘱去做！二、不把我送进“加护病房”。三、不论什麽情况下，绝对不能插“鼻胃管”！因为如果我失去吞咽的能力，等于也失去吃的快乐，我不要那样活著！四、同上一条，不论什麽情况，不能在我身上插入各种维生的管子。尿管、呼吸管、各种我不知道名字的管子都不行！五、我已经注记过，最后的“急救措施”，气切、电击、叶克膜……这些，全部不要！帮助我没有痛苦的死去，比千方百计让我痛苦的活著，意义重大！千万不要被“生死”的迷思给困惑住！我佩服琼瑶女士的通透，如果我将来有一天也想立遗嘱，琼瑶女士的内容我直接复制粘贴，因为这是对我自己生命的尊重，让我体面死去，是对生的敬畏。
就在我纠结该怎么表达我的心情时，接到了大舅的电话，我能感觉到电话那头气若游丝的那个人是多么无助，但大舅最后却告诉我：“大舅这辈子喝也喝过，吃也吃过了，没什么遗憾。就是对不起你姥姥，你劝劝你妹妹，让大舅最后的日子和你姥姥在老家待着，大舅不想去北京。”我泪眼婆娑，却也有些欣慰，因为我支持大舅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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