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当我拿着手机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怀里那颗向着文艺无限靠拢的心忍不住颤动起来。我一边把手机递给韩生,一边感叹:“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人家!我也想!”韩生接过手机,只扫了一眼,便不屑地回应我说:“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找好了年薪十万的下家才辞职的?!”我那不知不觉中已经飘到西藏、大理、阳朔、布拉格的小魂灵就这么一把被他揪了回来,虽不服气地重新回到身体里面,却也没有再跳出去的心情了。韩生就有这本事,总能一句话击穿所有看似很美的东西,让你看到不那么美的不那么浪漫的生活真相。
前段时间,有朋友转了个三联公益图书馆的招聘启事,标榜“这个时代最美的工作”。从图片上看,的确很美。建在北戴河边的图书馆宽敞明亮,一面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热情地吸纳着阳光,并毫无保留地呈现着一片宽广的蔚蓝。关键是工作要求的描述很笼统,没有任何让人感觉自己能力遥不可及的字眼。于是,我拿给韩生看,看他作何反应。他说,嗯,是挺美的。我有些奇怪,毒舌哪里去了?果然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又补充了一句:噱头!干不了半年就被辞了,看你怎么办?!
尽管时常鄙视韩生简直辱没了“文科男”这三个字,其一板一眼的生活态度和条理清晰的逻辑思维比理工男还要理工男,可是我却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因为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去年,我家附近的某大学里开了一家咖啡书吧。第一次踏进去,就好像踏进了我的梦想。书架上摆满了文艺小资们的心头好,中间的小货架上是一些造型创意有趣的文具和笔记本,其余的空间摆上了舒适的桌椅。拿一本小说,要一杯咖啡,安安静静坐在这里一下午,这不只是画报上才有的情景。尽管我没有时间去那里坐上一下午,但总是会有意无意路过那里,进去逛一圈,闻一闻咖啡的香味,再顺便买两本书,心里无限满足,如同自己在支持着自己的梦想,并憧憬着它越来越完美的模样。
可是,好景不长,某天再次路过,却发现它门口多了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咖喱鸡饭,牛腩饭……”。我狐疑着推门进去,门口多了个货架,上面堆着各种袋装和桶装薯片。原本一面墙的书架不复存在,几乎所有的空间都摆上了桌椅,有几桌客人正在伴着筷子勺子的叮叮咣咣声高谈阔论。厨师在开放式厨房里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各种快餐,闻不到咖啡香。一同前来的韩生陪着我推门出去,一脸干笑,鼻孔里发出两声介于“哼哼”和“呵呵”之间的声音,好像在告诉我说:看吧,我早就说过它开不长!
是的,他还说过,开什么咖啡书吧,想卖东西就去卖箩卜牛杂和牛肉丸鱼蛋。
然而,如果你凭此推断韩生肯定是个俗不可耐的市侩货,你就大错特错了,人家可是有着大梦想的人,并且脚踏实地兢兢业业并激情四射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一步一步地向着梦想前进。
有一天,我奚落他,你看看你,没挣几个子儿还老觉得自己很有钱,你也不学学人家出去挣钱去!他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的内心很富有!这么工整的回答显然配不上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口才。于是,我继续嘲弄,切,老说人家说过的话有什么意思! 他顿时双眼瞪地圆鼓鼓的,拍着胸脯豪气冲天地说,人家说只是说说,我是真有!
虽然笑岔气,可是那句“我是真有”如同一个飞镖“嗖”地飞了出去,将悬浮在半空中吃力地托举着我的大泡泡戳了一个洞。泡泡没了,我摔了下来。“真有”和“假有”的区别就在于此。“真有”的人从不把“梦想”二字挂在嘴上,他们敦实地站在地上,去触摸一切真实的东西,直到所有的事情变为可能。“假有”就好似我这样,故作清高地赋予“梦想”二字超凡脱俗的魅力,使劲吸口气将自己的双脚抬离地面,以为这样就能够更加诗意地接近梦想,却总会在气不够的时候掉下来崴着脚。“真有”的人意志坚定,将梦想和现实完美结合,不会为了外界的闲言碎语而左右摇摆;“假有”的人却只梦不想,还会一不小心把别人的梦想当成自己的梦想。
所以,尽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着韩生毒舌的碾压,我却不得不说,韩生是个好同志好青年。他用断绝后路式的纠正不断地提醒我,真正的梦想必须是现实的,不然只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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