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村,都习惯性地要去跟村子里的老人打个招呼聊上几句闲天。
走进被瓜果蔬菜和果树点缀的院子,院子在朝阳的照耀下,一半阴凉一半阳光,显得格外安静。
老人坐在门口切土豆片,专注得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院子。直到被叫奶奶,才抬起头来。看到是看着长大的丫头来了,停下手中的活,起身热情招呼着进屋里坐。
丫头觉着在院子里暖暖的阳光下站着跟老人聊聊天是极好的了。自然跟老奶奶说不必客气了,在院子里站站好得很。
老人打开了话匣子,问丫头回来做什么,住多久,问丫头爸爸腰痛的毛病好了没有,问丫头在外面的工作可还顺利,问丫头的孩子可还长得好,问丫头在外面买了几套房,问丫头什么时候在村里给爸妈起一栋房……
热场话题聊得差不多了,渐渐觉得老人的表情有些许沉重,欲言又止。为了避开无话可说的尴尬,奶奶叫丫头进屋里坐,等大娘从地里回来了煮面吃早餐。
说到这里,我便觉老人神情和情绪都不对。丫头回想起自己的奶奶,曾经也有过一段在家庭里的地位连煮碗面招待客人的权利都没有的岁月。再看看眼前这位老人,已经眼圈泛红眼角溢出混浊的泪。
丫头便给了个引子,问奶奶过得可还顺心。
奶奶深深叹了一口气,摸了把滚出来的泪珠。向丫头倒起了苦水。
奶奶说,如今这个家,她当不了家,就连招待客人要怎么招待,都是儿媳妇说了算,儿媳妇说招待就招待,儿媳妇说不招待就不招待。所以,客人来了,她是不敢招待客人的。
奶奶说,爷爷去世后,她活得更加苦闷,有什么话,也没个人说,有什么苦楚,也没个人讲,全闷在心里,终日堵得发慌。多想像爷爷一样,就一口气上不来就去了。
奶奶说,儿女不少不多,能陪着自己的却是没有。小儿子随了老婆的安排,把房子修到村外很远的地方,小儿子倒是经常来家里坐坐看看她,却也只是坐坐,长媳不待见他,从来不招待,她心里难受!却又改变不了什么!
奶奶说,如果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痛失小女,如今也可以在烦闷的时候多个去处。偏偏命运就是要这么惩罚她,不知自己前世造了什么孽。
奶奶还说,自己读书少,没有文化,不懂道理,把家里亲人都得罪完了。就因为挣个土地的边界,妯娌也就只剩下一个活着的了,也让她得罪了,结下了疙瘩,大半年没讲话了。和晚辈也因为土地边界纷争闹了不愉快,只不过晚辈们不记她的仇,虽是不及以前亲热,却也没有在路上碰见她都不喊她。
奶奶又说,到了她这个年纪,越发觉得活着没什么念想了。一天到晚一年四季都关在这个院子里,没有地方走动,也没个说话的人,心里苦闷……
丫头内心有好多想要开导老人的说辞,转念一想,老人大半生已尽,讲再多的道理都不能改变她这一生了。还是静静地听着她的倾诉,还是让她享受短暂的有倾听对象带来的精神上的片刻放松吧。
听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讲完她的心酸事,心情竟然不觉沉重。只是感叹人间无处不烟火,人间也无处不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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