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在一起闲聊,说起了父母,其中一位叹了口气:“唉,我那老母亲呀,真拿她没办法,老来老来说话一点都不靠谱,整天唠唠叨叨,因为丁点儿小事就能和我老婆吵起来,害得我在中间受夹板子气。”
另一位朋友打断了他的话:“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家里有个老人唠叨那是你的福气。”
“福气?”朋友诧异地问道。
“对,是福气,老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好有一宝,像我现在才算悲哀呢!子欲孝而亲不待,我现在想听老人唠叨都不可能了。”
说完他“哎”一声:“下一个该轮到我了。”
我有些蒙圈:“你说什么,轮到你了?是唠叨吗?”
朋友沉吟了半晌,低着头说道:“不是唠叨,是死亡呀,活着是短暂的,死亡才是永恒的,你们好歹还有父母扛着,而我在家里排行老大,下一个去天堂的该轮到我了。”
听完朋友的话,大家半晌都没有言语。
“扛着”,多么恰当的词语呀!从小到大,父母为我们扛饥扛冻,扛风扛雨,到老了还要为我们儿女扛着生命。
像我这样出生在五六十年代的人,大抵没有几个受过父母宠爱的,那时候,家家的孩子多,像一帮帮散养的狗崽子,父母整天为生活操劳,累得恨不能抓住猫尾巴上炕,哪有精力宠爱我们呀。
虽然没有宠爱,但父母还是力争不让我们挨饿,受冻,这已经是他们能做的最高极限了。
过春节给我们做衣服,母亲总是故意做大一号,为的是弟弟妹妹也能接着穿;月初领完粮,母亲做饭总是粗粮和细粮搭配,外加一小盆烀土豆。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细水长流,到月底不至于让孩子天天吃清水烀土豆。
记得是八九岁的时候,我在巷子里学骑自行车,由于个头小,一不小心摔个跟头,脚插进了车圈里,疼得我嗷嗷直叫,父亲从家里跑来,一口气把我背到医院,诊断为脚踝骨折。
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脚伤养好后,我不敢再碰自行车。父亲猜透了我的心思:“完犊子,受点小伤就瘪茄子了,将来长大了还不得尿泡一个?”
我寖寝着脑袋没有吭声。
“走,老爸给你扶车,咱们接着学。”说着,父亲把自行车推出了门外。
望着父亲的背影,我的眼圈噙满热泪。
星期天,母亲领着我和弟弟去镇子外铲地,临近中午,我们正在干活,天竟下起雨来。我们赶快到树下避雨,我俩头顶着雨衣,津津有味地吃着发糕,可回头一看,母亲正坐在一旁低头啃着棒子面大饼子,雨水已淋透了她半个身子。
冬天放寒假,我和哥哥去山上拉枝桠,由于贪多,天黑了,我俩还没走出林子,天越来越冷,夜越来越黑,我和哥哥实在拉不动爬犁了,停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个身影,走近了才看清是父亲,我和哥哥激动万分,父亲在后面推,我和哥哥在前面拉,脸上淌下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岁月不居,几十年过去了,父亲积劳成疾,无法再为儿女扛饥扛冻,扛风扛雨,他自己被人们“扛”到东山的一个土包里歇息去了,母亲也已满头白发,为儿女们扛弯了腰。
今年端午节,嫂子和我妻子在厨房忙活着做饭,不知啥时候母弓着腰亲也凑进了厨房,被嫂子撵了出来:“妈,快回屋吧,你在儿这笨笨咔咔,尽给我们帮倒忙。”
母亲讪巴嗒地从厨房出来,一脸无奈的样子:“唉,人老了,还能有啥用?只能混吃等死了!”
我赶紧把母亲扶上床:“妈,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的责任大着呢!”
母亲惊讶地望着我:“我都把你们养大了,现在也快爬不动了,我还有什么责任?”
“怎么没责任?”我严肃地说道:“你现在的责任比以前还要大呢!只要你健在,在前面为我们扛着,我们不管活多大岁数,都永远年轻。”
母亲咔么咔么眼睛,似乎听懂了我的话:“看来我的责任还蛮大呢!好,老妈一定好好活着,再为你们扛上几年。”
有母亲在前面扛着,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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