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末小布
每次看到关于山村里的孩子的报道的时候我总会想到你。
和你失去联系已经快4年了吧，不知道你还，你还好吗？你会想你的家乡和我们这些朋友吗？你的那把破吉他还能弹出声音吗？
你的QQ永远是灰色的头像，再也没有点亮过，你的电话号码从以前的无法接通再到后来的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现在终于可以接通，可传来的声音再也不是那一个熟悉的你。
我还记得你几年前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喝酒的情景，那一次你喝得大醉，却也哭湿了自己的衣服。
从小学到高中我们一直都是同班同学。
我们一起逃过学，一起打过架，一起喝醉过，一起谈论哪一个女同学漂亮，或许有的时候都过于太了解彼此因此总会厌烦对方，经常彼此看不惯对方的做法，无数次的争吵，却也没有切断我们的兄弟情义。
一转眼高中毕业了，你选择了数学教育这个你不擅长的专业，留在了省内，而我则跑去了远方的城市。
大学里你激动的和我说你谈了一个女朋友，女朋友多么多么的漂亮 ，对你多么多么的好，多么多么的温柔体贴，她很爱你，你也很爱她，你得意的和我说她还为你花了一个月的生活买了一把吉他送给你当做生日礼物，这或许是你到现在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吧。
看着你们恩爱的样子真是羡慕嫉妒死我了，最虐心的事还经常叫我去网吧和你们视频聊天，还非得逼着我叫她嫂子，没办法谁叫以前打赌输了呢，以前说好的谁先找到女朋友就得叫对方女朋友嫂子，靠，明明我比他们都还大几个月呢。几乎每天他们都会给我送来一大包的狗粮，还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我这么帅气会找不到女朋友麽，真的是，瞎操心。
转眼就毕业了，我不知道你毕业后这一年多经历了些什么，你从没和任何人说起，我唯一知道的消息就是你和她分手了。
毕业前你去山区支教了半年，然后考特岗教师没有考上，然后就消失了，今天是这是你消失一年多之后的第一次相聚。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你我两人围着火堆吃着烧烤喝着酒，我一直寻问你这一年多干嘛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却总是笑笑不说话，端着酒杯叫先喝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
你大致向我讲述了这一年多你的经历，毕业后没有找教师方面的工作而是去了工程队，和工程队修过路，也进过工厂，在山区和工程队修过电网线路，扛过电杆，
我无法想像那么瘦弱的一个人是怎么和工人们一起扛着几吨重的电杆在山路上走着。这一年你去过最偏远的山区，也路过最繁华的城市，却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
你得意地笑着叫我猜，你猜猜我这一年多挣了多少钱。
我猜7万？
他说不对，再猜。
5万，因为我工作这一年多也没有存下5万元，
他笑着说你太看不起我了吧，我挣了12万，12万，我终于把我欠的人情全还清了，我终于自由了，他笑着说着，随后端起酒杯示意我杯中酒干了。
或许别人无法理解，或许只有我们几个好朋友知道他的情况，和他口中说的欠下的债。
高三刚刚开学不久，你请假回家了一个星期，回学校的时候戴着一顶帽子似乎在掩饰什么，可是谁都可以看到他帽子下面哪光亮的圆头，或许只有我们几个兄弟知道那是他最亲最爱的母亲也离开了他。从此那一个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个人。
大学原本放弃了的他在舅舅和叔叔家的帮助下交了第一年的学费，从此他一有空就到处找兼职，从第二年开始他再也没有接受过亲戚的一点资助。他的生活很苦，或许我们所有同学都知道。
他说他留了两万元钱，其他的全还给帮助过他的亲戚和朋友,他再也不欠别人了。他似乎还是那么傻，他有欠那么多的钱吗？或许像他说的他欠的是别人的人情。
沉默，我们都沉默了很久，在我准备开口问他接下来准备做什么的时候，他先开口了。
他说：“年后他要走了。”
要走了？我惊讶的看着他，要走了？你要去哪里？去干嘛？
他慢吞吞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我要去山区支教去了。
去多久？ 什么时候回来？
他笑笑说 ， 不知道，也许不会回来了！
我问他为什么？
他端起酒杯示意我喝酒，然后他说：”我给你讲了一个故事吧。”
这是毕业后的第一个冬天，我和电网建设队进山里搭建线路，
线路的终点是一座大山里的一个小村庄，这个有几十户人家，却分散得较远，这里至今还没有通电，更别说有什么好的道路了。
我们的那段线路工程很多的电线杆都是用拖拉机或几十匹马和牛协助运输进去的，由于每根电线杆的位置不可能有马车牛车可以直达，所以，很多都是靠几十个人用绳子和木棒抬到固定的地点。
我无法想象的是身高175，体重100多一点长得跟电线杆子似的一个人是怎样扛起这么重的物体呢。
每天吃的菜都是山里的野菜加一点油，肉的话只有工头从家里带来的几块腊肉，偶尔也有一点点山里的野味开荤，每天干活结束早已累趴下，经常累得吃不下饭就昏昏沉沉的睡去，第二天还要继续重复同样的工作。
他说慢慢的也就不觉得累了，在我们工程线路旁有一户人家，每天路过的时候都会看到一个11-2岁小女孩背上背着一个背篓 ，背篓里装满了杂草，左手牵着一个男孩，身边还跟着了另一个调皮的小男孩，每天路过的时候他们都会好奇的看着我们，开始的时候有点害怕我们，慢慢的看到我们路过都会害羞的笑笑，然后跑开。
或许时间真的是一个能拉近彼此的距离的最好帮手，无论是上班还是下班看见她们都会习惯的逗他们一下偶尔也和他们开个玩笑，或者吓唬一下她，开始吓唬他们的时候他们总会捡起地上的石头或土块扔向我，而且一次扔的比一次准，吓得我拔腿就跑，而她们几个小孩则在一旁哈哈大笑，笑我跑的这么狼狈滑稽吗。
或许过于无聊或许是想找点乐趣，似乎忘了被几个小屁孩扔了多少次的石头却还是改不了吓唬他们逗他们的毛病，无奈到最后我不吓唬他们不逗他们，只要他们看到我都会向我扔石头土块什么的，却也慢慢的扔的没有以前那么准了，有的时候还会扔几个山里的野果给我。或许这成了我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和安慰了。
慢慢的我们从陌生人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她告诉我她叫小花，今年12岁了，他爸爸妈妈在家里种地维持生活，他有两个弟弟，一个10岁另一个6岁了，他们现在已经辍学2年多，因为她刚刚到读到4年级的时候村里唯一的学校倒塌了，唯一的两个老师也离开了，从此这里的几十个孩子再也上不了学。
因为从这里到另外一个村庄要走6个小时的山路，另外一个村庄也同样贫困，所以他们都只能回家帮助父母做农活做家务。
每次说起上学有关的事的时候他两个弟弟总是骄傲的对我说：姐姐上学的时候学习可好了，每次考试都考第一，我家里有好多姐姐的奖状，老师还奖励了姐姐一只钢笔呢。可姐姐太小气了让她借我们看看他都舍不得，藏得可紧了，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从他们的眼中可以看到对身边这个姐姐多么的崇拜和尊敬。
我曾经问过他你长大了你想要的做什么，她沉默了很久然后非常认真的回答说，我长大了我想去念大学然后回来当老师。
我问她为什么想要当老师，她说，因为我们这里没有老师教我们读书，我们都上不了学，我想我可以来教他们。
慢慢的我们交流的话题越来越多，他们教会了我怎么抓住上里的野兔，怎样找到好吃的野果，教会了我认识了很多种奇奇怪怪的草药。
而他们总是缠着我让我讲外面的世界和我上学的趣事给他们听，看着他们两眼放着星光的听着我讲学校的趣事和生活的时候是多么的渴望外面的世界。
最后还是说漏嘴让他们知道我以前在外面当过半年的老师，这时他们非得逼着我让我也做他们的老师，让我来教他们这里的小孩。他们笑着说我比他们所有的老师厉害，还说要和我一起去外面看看世界，以后长大了要去外面找我，让我不要忘记他们。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叫我大哥哥，有时也叫我张老师，或许为了对得起他们叫我一声老师，我决定教他们唱了一首歌曲，想了很久那就这首吧《仰望星空》。
这一天 我开始仰望星空 发现
心并不远 梦并不远
只要你踮起脚尖
我相信有一双手
把我轻轻牵到你的跟前
我相信有一根线
将梦想与现实相连
我相信有一种缘
会把所有的偶然都实现
我相信就是这一天命运 开始改变
这一天 我开始仰望星空 发现
心并不远 梦并不远
只要你踮起脚尖
我从此不再彷徨 也不再腼腆
张开双臂 和你一起
飞得更高 看得更远
我相信有一种缘
会把所有的偶然都实现
我相信就是这一天命运 开始改变
这一天 我开始仰望星空 发现
心并不远 梦并不远
只要你踮起脚尖
我从此不再彷徨 也不再腼腆
张开双臂 和你一起
飞得更高 看得更远
开始仰望星空感觉
爱的时间空间
寻找生命中最灿烂的亮点
这一天 我开始仰望星空 发现
心并不远 梦并不远
只要你踮起脚尖
我从此不再彷徨 也不再腼腆
张开双臂 和你一起
飞得更高 看得更远
心并不远 梦并不远
只要你踮起脚尖
我从此不再彷徨 也不再腼腆
张开双臂 和你一起
飞得更高 看得更远
一个半月的工期不知不觉的结束了，我们工程队即将赶往下一个工地；
离别的日子是不是总是那么阴沉呢，天空下着小雨，看着雨中打着破伞穿着自制的雨衣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三姊妹，心里沉甸甸的的，泪水不停的在眼眶中转着。
他们哭着喊着：
大哥哥你还没给我们上数学和语文语文课呢，
大哥哥你可以再教我们唱首歌吗？
大哥哥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大哥哥你可以不走吗？
讲到这里时他眼睛里留下了泪水，我也只好假装没有看到，听他继续讲着。
离开的时候我没有敢回答他们任何问题，我怕给他们希望然后又看着希望破灭，所以我不敢回头，而他们三个却哭着一直跟着我们，最后惹得一群大男人也眼里泛起泪花。
最后还是工头大叔对三个孩子说，你们快回家吧，你们的大哥哥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很快他还会回来的，
大哥哥真的还会回来吗？ “会的，他会回来的”就这样，我们骗了这一群单纯的孩子。
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了，虽然我们也同样来自农村，却比这群孩子幸福不知多少倍，我也陷入了沉默之中，或许这就是老天给的最不公平的公平。
随后我们一路上去了冰天雪地的西藏，经历过被大雪困在途中差点被冻死，也差点因为路滑差点摔进悬崖，这一路上不知捡回来多少条命，一路走走停停，最后转战到了新疆，青海，然后又回到了家乡。
这一路走走停停辗转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多，我也离开了工程队去了沿海城市工作。
有一天接到工头大叔的电话，他说：“小张你还记得山里的那几个孩子吗？”
“记得啊，他们还好吗？”
“这几天工程验收我和验收员一起来到了我们一起的工地，路过了那几个小孩的家，却没有看见那个小女孩，然后我就去了他家，看到了她的爸妈和两个弟弟，他们告诉我说，小花两个月前的一天去山里打猪草的时候出事了，在山坡上跌倒后从山上滚了下来，最后送到村里的医院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她还安慰爸妈说他没事，叫他们不要担心，他长大之后当个老师呢，她没事，真的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可是最后她还是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小张，别太难过了，你也知道他们那个地方太贫困了，医疗条件也...所以......”
听到这里我也端起酒杯喝光了杯中的酒，低下头掩饰自己眼中留下的泪水。
他继续讲述着，
听到这事的时候我也无法接受，我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到月底我辞掉了工作，背着行李去了那个遥远的大山里，我又见到了那两个小孩和他们的父母，却得到的是相同的答案，小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可她那几张三好学生的奖状还贴在墙上，她割草用的小镰刀还放在小背篓旁，一切都还那么熟悉，似乎都没有改变。
原本调皮的两兄弟也似乎沉默懂事了很多，看见我的到来抱着我的腿哭着说：“大哥哥你真的回来了，姐姐真的没有骗我们，你真的回来了，我们好想你。”
......
在小花家里座了一会，两个小孩走到我面前悄悄的对我说：“大哥哥我带你去看姐姐和姐姐的宝贝吧。”
我跟着两个小孩走在一条熟悉的小路上，这一路越来越熟悉，这里一点一滴的画面一 一的浮现在了眼前。
这不是我教你们唱歌的地方吗？ 是啊，姐姐就睡在这里，他的宝贝也在这里呢！
眼前那一个小小的土堆就是小花的家，一个简简单单的土堆，旁放着一个很小的小木箱，小木箱旁边放着各种各样的野花，小花生前可喜欢花了，她看到这么多的花一定很开心吧。
打开小木箱看到了那一些熟悉的东西，一支熟悉的钢笔，她曾经偷偷的带着它给我看，还命令我用这只钢笔为他写一首古诗，那一幕幕的画面仿佛还是昨天，钢笔旁是我送给他的一个棒棒糖，原来他一直没舍得吃一直留着。
棒棒糖下面是一个精致的手机挂链，那是以前女朋友送给我的礼物，我把他送给她，这些他都认真保留着，还有那一本已经看不出字迹的作业本。
是否太多的相聚终究还是要离别，或许我永远习惯不了这样的告别，
看着这一切眼泪不停的留着，这世界真的这么残酷吗？很久我都不能平静自己的情绪，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看着这逝去的生命，原来我们都同样脆弱，我知道改变不了什么，我只能默默地看着，看着这眼前的一切。
留宿了一晚第二天我就和他们父母告别了，偷偷的避开两个孩子回了家，
我们害怕离别却同样害怕再次的相见。
或许这就是我的理由和初衷，所以我已经决定了。
故事讲完了，可我还是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走，是为了逃避？还是真的以没有牵挂？还是牵挂得东西太多，放不下太多，我心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问号。
慢慢的酒越喝越多，心里隐藏的话语和事情也不知不觉说了很多。我知道他已经开始醉了，夜以很晚，我们相互搀扶着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又彼此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突然抽泣起来，哭着说：“我好想我妈妈，我也好想她，你知道吗，她已经结婚了，他们的孩子在过几个月就出生了，可是我还是忘不了她，我忘不了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和他默默的走着。
我搀扶着他回到家，才发现整个院子空荡荡的很静，很静，夜很黑也很冷，打开房门就看的了他床边那一把熟悉的破吉他依然完好的放在墙角。至今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分手，可我知道他还是忘不了她。或许他是想要逃避，逃避这熟悉的环境和可以回忆的一切吧。我不知道怎么劝他放下，不知道这么劝他留下，我也劝不了他，因为我明白他下定决心要做的是他绝不会放弃。。
就这样，这一次成了我们最后的相聚，年后他背着行李和吉他离开了我们，从此再也没有他任何消息。没有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或许你现在很快乐，孩子们应该很喜欢你吧。
你还会回来和我们一起喝酒然后讲起你那些未说出口的故事吗？
兄弟，我们期待和你的再次相聚。
酒已备好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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