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八年春天花开的好灿烂,东江湖二月到三月从兰花展,油菜花节,桃花节直到梨花节,再加上樱花,继木花,映山红,白花树,紫花柏等野花野草,把东江湖打扮的如花市。
州门司梨花开的好纯洁,老铁们发来图片也漂亮,我把手机拿给老爸看,老爸的眼帘掀得很大,顿感惊讶,“我六六年在州门司下江村驻村两年,那个时候州门司的梨个大又甜,是黄花梨……,七九年再次调到州门司一年,当时还有很多梨树。”,时过境迁,几张图片,让八十几岁的父亲勾起那些陈年旧事;阳光明媚,父亲叫我带他去州门司赏梨花,诺,家到州门司坐车五块钱路费,不用准备,出发上路。
我和父亲坐上了汤市的公交车,公路两旁的雀栗树发出红红的嫩芽生,继木花姹紫嫣红,樱花在樱花树上怒放;远处的隆桐树一树雪白,春鹃花绽放着火红,田野里油菜花一片嫩黄,偶尔有撒满紫云英的田里,紫红的花在绿色的叶片陪衬下星星点点,青山绿水,山峦起伏,客车驶入州门司黄旗洞。远处青山裹着一片雪白,若莫步行不到一刻,梨花桃花映入眼球,梨花雪白,桃花粉红,好一个世外桃源,好一个花的海洋;到达赏花区,游人如织,穿梭花间,惊飞蜂蝶。不知是谁尖着嗓子唱着《梨花颂》,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
梨树即是果树,又是观赏植物,赏梨花最好是在雨后和夜晚,梨花白的冰清,玉洁,洁白,无瑕,晶莹,剔透,明净,不娇,不媚,不俗,不污,不秽,不肮,不脏,倩雅,纯情,纯真,冰肌玉骨,冰魂雪魄,冰清玉润,冰清玉碎,不染纤尘。古人说得好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梨花开了,春燕来了,梨花落了,清明到了;多想看到花絮飘落的情景,微风拂过,梨树下雪,树枝,空中,地上,一片纯白,满目洁净,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
梨花代表爱情的不弃不离,想起卓文君在《白头吟》中的一句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卓文君的爱是多么坚贞无瑕。仿佛看到秋天的梨挂满枝头,块头硕大,金黄的外表裹着梨肉纯的,一口咬下去,松脆可口,梨肉流蜜,口中流汁,有梨花的淡香,有蜜样的清甜。
曾记得八十年代初,外婆家附近几十株梨树,三月底满树雪花,开的素雅,季秋来迎,梨色金黄,外表布满星点,半径足有十几公分,斤多一个,拿在手上沉甸甸,表皮粗硬,削去粗皮,如梨花雪白,一口咬下,松脆多汁,核细肉多,那份惬意无法言表。吃过州门司的梨,大体分三种,黄花梨,香水梨和水晶梨;黄花梨在东江潮应该属于老品种,百嘉洞也不少,但成片的黄花梨还属王旗洞,历史悠久,面积宽广;据我父亲介绍,六六年就有大面积的梨园;香水梨从个头上没黄花梨大,皮质不如黄花梨糙,果实的下面略青,略呈椭圆长形,成熟后有淡淡的花露水香,吃时香味更浓点;水晶梨表皮红青色,是阳光辐射的产物,现在的水晶梨都套袋,成熟时再剥开,色泽奶黄,吃时蓬松,汁多肉细无渣;我曾在树下看成熟后掉落的水晶梨形状色泽几乎没变,但梨肉化成了水,梨囊完好无损。
我看见秋天的梨挂满枝头,看见梨农的笑脸写满脸,看见秋风吹落姜黄的老叶,我看见看见了。
父亲和我回到大路上,他左看看,右看看说:“从这里到下江只有两三里路,我曾在下江驻过两年村”,“既然是两三里路,就再去看一看呗”我说,恰好在这时一辆客车经过,择日不如撞日,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下江村。下车后父亲向一农家大婶打听两个人的名字,一人已逝去二十二年;大婶手指着另外一幢新房说:他家就在那里,只是人不在家,跟着儿子在外开店去了。父亲谢过大婶,慢慢走入公路的桥边说:“从这下去有个古戏台”。
人生舞台一场戏
从公路走下去,不到三十步,一座古戏台映入眼帘,戏台中间堆满柴草,戏台东北朝向,两垛飞檐翘角,鸡公斗子,双层徽派马头墙夹着整个戏台,马头墙相距十多米;再走近一点,东面翘角已经坍塌,露出一面立柱,瓦椽板的上方还压着青瓦,椽板下端裸露在半空中;站在空旷的沙石坪上,戏台下的中线处,内心无比纠结,茫然,“我以前来过这里,但没看过唱戏”,父亲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靠近了戏台,戏台高一米五左右,两根外柱子下垫着两个七八十公分的长圆石礅,圆石礅直径约十八公分,等大的柱子矗在石礅上,约六米多高,两根柱子相距不到五米;在两跟外柱内侧不到一米处是两砣底呈六合,面呈鼓形的石礅,鼓面三十多公分,石礅高约五十公分,上面立柱与外柱一样大小,立柱直抵戏台檐脊背,正中间的喜梁,上方的檐梁从中间开了坼,向东面裂开;戏台用麻石条围着左右和前方,台后边砌了约一米多高的围子,左边留有八平方的空地,右边是过道。
东面戏台角用青砖黛瓦围着一畦菜土,直到溪边,这条溪叫彭溪;从戏台正前方流过来一条溪流是兰溪,兰溪和彭溪在戏台前百多米处交融汇合。在父亲的解说下,走向北边防火墙,防火墙紧邻新干筋水泥砖房,沿房绕过直尺弯,正碰上在戏台隔壁的村农,他一边拧着房角的龙头,一边看着我们,“你好!我俩是在此看一下古戏台的”,我主动向他打招呼,“你们好!进屋歇会吧”,一边说一边放下手中的活,“你们看戏台,那边有块石碑”,从他家门口的巷子直入十多米,点着戏台后墙上那两块碑文说:“这里有记载”,他站在我面前说道:“这个地方原来叫下浆,下浆的来历是四面高,唯有此地最低,所以彭溪和兰溪向下浆流,汇合流入资江”,看着碑文,“这是重修的碑文”,我说怎么没落款,“这个戏台呀,建于清朝同治年间,有百多年历史。”,他似乎是这个古戏台的讲解员,看完碑,从戏台后门的框架入内,化装室和戏台过道头顶一片蓝天,残垣断壁,戏台与后面是一面镶板,是戏台的背景墙,屏风板;两扇门一左一右,是戏台的出将入相,左边的门被土砖封死。我从右门迈入戏台,柴草满戏台,右边的八平空地是司乐的领地;戏台的上方是一块三乘三的嵚板,朱红的底,镌刻着朵朵祥云;内柱与外柱,外柱与檐板用笏板相连,笏板上书写着经典的戏文,有些是图文并茂,被风化的字迹已是模糊不清,无法去猜,借几个字只能凭空瑕想;隔墙与右防火墙相连,墙面凸雕着庭院的围墙;向村农借梯从左登上,墙面的凸刻能辨认出,一人一舟在逆流而上;北面的翘角有只写意的凤,飞舞招展;我想东面的翘角是条龙,腾空而飞,形成龙凤呈祥的寓意。
坐在村农的门口巷道内,从言谈中知道他姓李,祖开江西,与渡头洁隅同宗,六十开外;“很可惜,后人没有善待这个戏台,原先这里和后面两幢房子是住戏子和司乐的;这里一唱戏就是七八天,或者半个月,有的甚至唱两三个月”,“唱这么久,一般唱什么戏”?我插话道。“过去唱地方戏,一般是衡阳,耒阳,祁阳的戏班子,唱目连鬼脑戏,都是些民间传统祁剧”,父亲接着又说,“这个戏台从头到六一年还是六二年,直到州门司牵牛坳的曾希圣来调查农业生产生活后,就再没唱过戏了,小时候我在台前看过戏,也看不懂,只是凑个热闹”那人讲。
这种筑在外的戏台一般唱社戏,也就是乡绅有什么节日喜庆之事,包个场给地方上人看看,为自己撑个门面,图个热闹喜庆。告别老戏台,我陷入深深的沉思,古戏台记载着乡村生活的巨变和沧桑,酸涩和艰难,欢乐和痛苦,繁荣和兴衰,热闹和寂寞;破败潦倒 ,芳草凄凄是我不想看到的。
小时候过年在洁隅外婆家,洁隅的大礼堂就在外婆隔壁的隔壁,礼堂的后面有个大戏台,戏台离地面也不很高,垫三五块青砖在脚下,戏台上的摆设并一目了然,左右两边有几步上台的阶,台后有两扇门,分别用布帘遮住,门首分别写上出将,入相,门后是一条通道,我在那里躲过猫猫,没有电灯,乌漆嘛黑。礼堂分上下两层,能容几千人看戏。
七十年代初,正赶上农业学大寨,洁隅被市里评为学大寨典型,快到过年,祠堂里便会传来锣鼓,京胡,梆子与钹的声音,在外婆家听的一清二楚;如果知道今夜有戏,外婆会早早弄出晚饭,告诉我们今夜有戏,神秘地对着耳朵小声说,就怕大家知道这个秘密;我会背着条凳去祠堂占领最适合看戏的位置。
外婆有时会炒几捧南瓜瓜子或炒几把花生蔸在我衣服口袋里,若是瓜子花生不多时,炒两棒黄豆,煨老苞谷米;那苞谷从苞谷蕊中剥离,用柴火烧出来的红火灰一煨,不一会便“霹雳啪啦”爆出爆米花来,有一些没爆出花的玉米粒,已经黑乎乎,与爆米花形成鲜明的对比,爆米花香,而没炸开的玉米香脆,吃在嘴里“喳喳”直响。
急促锣点声如醒狮的前奏,有节奏地敲打乐器,声音催促着大人快点做饭炒菜,小孩子快点吃饭,一遍遍一阵阵击打声,直到礼堂把声音全部包容散尽,又是一段过门,戏才开始。
梨花的梨园,唱戏的梨园和谐地镶嵌在州门司这块土地上,演绎着人间百态,梨香阵阵,父亲微醉,坐在车中,鼾息如曲,闭目看戏,好一碟梨花新诗,品尝着花的轻馨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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