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熟了你可归

夏风微漾的清晨伴着一声声悦耳的鸟鸣到来，我醒来，松散着睡意朦胧的双眼，慵懒的躺在床上，随手翻阅电话，一条深夜未读信息映入眼帘：荔枝熟了，可否空了和快快回来。

是稀有联系的弟弟发来的微信，寥寥几字，心田顷刻有暖流淌过，一股名为亲情的牵挂在我心头翻涌洇来。

在一个个鲜红饱满荔枝缀弯枝头的五月，此刻我在离家一千多公里的北方之城，仿佛嗅到南方家乡小城的空气里弥漫了浓郁的荔枝香气，当咸湿的海风拂过，有丝丝清甜的味道。

熟悉的大街小巷此时已随处可见贩卖荔枝的小摊小贩，面前是又圆又大的箩筐，像山坡般堆满了一串串新鲜可人的荔枝。

街头角落里，也不乏一些辛勤的果农，站在初夏的烈日下，戴了大沿遮阳草帽，偶尔有汗珠从额头延绵至风霜的脸庞，也不觉，渴求的眸子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反复吆喝“买荔枝吗？过来尝尝吧，保甜的……”

如此鲜活

骑着自行车缓行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我常常喜欢光顾这些纯朴的果农，喜欢那些果子散发出浓烈田园气息，喜欢布满老茧的双手递与我丰收的喜悦，心在一瞬开出花来，丰盈满足。

如今物产丰盛、物流快捷，在不盛产荔枝的北方之城，欲大快朵颐饱尝荔枝的美味亦是那么唾手可得的事情。

然而不知缘由，超市里散发着冰冷的雪藏荔枝，菜市场兜卖少了新鲜光泽的荔枝，于我而言，没有丝毫的吸引垂涎，甚是望而却步。我想此时此景，眼前的荔枝少了家乡应有的模样，是缺乏一种乡愁的味道吧？

你本来就很美

如果我的乡愁是赶海归来的黄昏、是小时候洗过澡的那条河、是戏台下追逐的春衫薄少年，那么味蕾的乡愁里定然有对荔枝的滋滋缠绵。

岁月的记忆列车如咔嚓、咔嚓声般远去、远去、再远去天涯茫茫了，有些旧人旧事依稀模糊褪色，记不清了。然而在小半生的年轮，在荔枝挂满枝桠的时节，幼年时品尝荔枝的情景如一帧画般清晰浮现眼前……

隐隐记起幼年时，由于产量稀少，在收获的季节能肆意饱尝荔枝美味就是夏天里的小确幸了。那时慈祥的奶奶有一位农家远房亲戚，家里种了几棵荔枝树，许是感恩在国营五金厂工作的爷爷奶奶为他家女儿联姻了小城一户好人家，每每荔枝成熟季节，便赠予好些荔枝来。

丰收缀弯了枝头

那时奶奶总是满脸宠溺的用那长了些许斑纹的双手掬一捧红彤彤的荔枝塞满我瘦弱的小手，鲜红里夹杂了枝桠的绿叶，又瘦又长，仿佛是荔枝披了一件修身清爽的外衣，格外鲜活。

我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剥离它鲜红的表皮，那蕴藏的薄如蝉翼白衣显露了出来，看它白白胖胖的样子，搁在手心里倒成了一件童年的玩具，不一会儿，终是无法抵挡荔枝那浓烈的香气，又急切剥开那层白衣，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轻轻咬上一口，果汁四溢，香气扑鼻。

这时悠闲半躺在竹编椅上的奶奶，看我吃的欢喜，笑眯眯的说：“我给你出个谜语，红布包白布，白布包猪油，猪油包猪心，猜猜这是什么？”“荔枝。”我不加思索道，正咀嚼一颗荔枝透明的果汁溢出嘴角来，甜丝丝的。

也忘不了幼年时，一个落着夏雨的傍晚，母亲不知为何与父亲拌嘴，伤心离开家门冲进飘着雨的路上，我哭泣着追随母亲在雨中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雨越下越大，母亲拉我拥进路边街角的一个小店铺躲雨。

店里货物琳琅满目，柜台上摆满焰火似的红彤彤荔枝，一股股香气袭来，许是母亲窥视了我稚嫩贪婪的眸子，便称下两元荔枝，母女俩人坐在小板凳上，任外面细雨纷飞，大手小手缓缓剥着软糯的荔枝，你一口，我一口……我想一定是荔枝的甜蜜温软了母亲的心扉，当最后一个荔枝吃完时，她温暖的手便拉起我在落着小雨的暮色里往家的方向走去。

荔枝的香甜自古俘虏了多少人的心？杨贵妃在朝夕八珍玉食里独独钟爱那数千里之遥的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奢靡背后垮了多少匹战马，流了多少将士的汗水啊？更甚诗人苏轼终不负荔枝的美味，方抒情于“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

如今远离家乡多年，母亲和弟弟总是不厌其烦，不计邮资给我寄来家乡时节成熟的美味，仅以满足我那没完没了对故土味道的贪恋和淡淡思乡情愁。

思念结满枝桠

而在此时，在骄阳的五月，荔枝熟了，我欲归来沉醉在果香的氤氲里，站在岁月的荔枝树下，轻轻抚过一个一个果子，看一簇簇饱满鲜活的荔枝缀弯了枝桠，也不摘，因那树上结满亲情浓浓的沉甸思念、还有绵绵不绝的牵挂。往后余生里，几经年轮兜转，在荔枝缀满枝头的某年某月，我依然会记起你淡淡的说“荔枝熟了你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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