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

新年第一天，我随父亲前往他的朋友海哥家中拜年。

他是父亲最得意的朋友，父亲称他为挚友。父亲一生中有两个骄傲，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海哥。所以每年的这一天是父亲最为开心的一天，能够在他最羡慕的成功朋友面前炫耀下他得意儿子。而我虽然极不情愿，但是在父亲的极力坚持下每每屈服，而且还有海哥每年都会给的一大笔压岁钱。

这一天下起了小雨，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炮烟，寒冷的空气有点刺骨。父亲默默地骑着摩托车。他的身上有股难闻的烟味，让我难以呼吸。海哥的家不远，几分钟的路程，很快就便到了。

他的家有七层楼，家中有4口人，每年只有在清明节与春节的时候才会回来住。海哥的家没建之前，村中最高的建筑是6层高。海哥的家虽然高，但是他只住在第一层，上面的六层是完全空的，也没有楼梯能上去。

父亲敲了敲门，没一会儿海哥就出来开了门。他愣了愣，然后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父亲有点笨拙地搓着手，笑着说：“来坐坐。”

我挤出满脸的笑容，热情地喊道：“海哥，您新年快乐！”

海哥点了点头，又看见父亲拎着两袋橘子，说：“哎呦，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东西干嘛。快进来！”

屋子里是有客人的，他们围着茶桌有说有笑。我们一进来，他们就都不说话了，只盯着我们看。他们神情冷漠地隐藏在热烫的茶升起的水雾中，让我感到非常的不自在。

“这是我的朋友，***，他的儿子，***，中山大学的高材生!”海哥一边介绍着我们一边给我们倒茶。桌子上的人都纷纷站起来跟我握手。

“中山大学！了不起哦。”客人A拍拍我父亲的肩膀。

“我哪里懂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努力的。”父亲嘿嘿地笑着。他翘起二郎腿，呡一口茶。

“请问**兄在哪里发财？”客人A问。他梳着油头，披着西装，露出给大肚子，瘫坐在椅子上。

“……额……咳咳……在彭老板开的那个半岛集团工作，做车床。”

“哦，那不错啊！“

“***”父亲含糊不清地骂道，“拖我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哦，这样啊”客人作惊讶状，随即转头同客人B聊了起来，“刚才我们讲到那里来着,我在那里订了酒店……”

父亲望着海哥，欲言又止，抽出两根烟，递了一根给海哥，笑着问：“怎么不见小明？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海哥接过烟夹在了耳朵上，说：“他在房间里看电视呢！”

“我去看看他！”父亲显得很热情。

小明才十岁，却和我一般体重。他正一边吃着饼干，一边看着电视，我们进来了他也没有发觉。

“小明啊！叔叔和哥哥来看你了。”父亲堆出满脸的笑容。

小明没有理会。

“小明？”父亲又叫了一声。小明还是坐在那里，一边往嘴里递着饼干，一边嘻嘻嘻地笑着。

父亲走到他背后，一把搂住他，试图将他抱起来。父亲总喜欢这样逗小孩子欢心，将小孩子抱在怀里，用他锋利的胡须摩擦他们的小脸蛋。很少会奏效。

小明突然被人抱住，吓得哇一声地放声大哭，鼻涕与眼泪齐下，嘴里没吞下的饼干喷在了父亲的脸上。吓得父亲赶紧放开了他。父亲手忙脚乱得掏出一个红包说：“小明别哭，叔叔来给你红包了。“

小明擦了擦眼泪，不哭了。他有点委屈地指了指桌子，奶声奶气地说：“放在那里。“

桌子上已经整齐地堆了一大叠红包，都比父亲的红包大了一个尺寸。父亲将他的红包插进这红包的中间。

走出房间，海哥和客人们已经起身了。海哥耳朵上的烟不见了。

父亲尴尬地笑了笑：“刚才一抱他就哭了！”

“别理他，他妈惯坏他了”海哥停顿了一下又说：“那个——抱歉，我跟他们有约，现在我得出去了。”

“要走了，这么急。”父亲有点诧异，勉强地笑道：“我还想再和你坐坐呢……”

“下次有机会吧！“说完海哥披上外套往外走。

父亲与我也只得跟出去。门口处还放着我们带来的两袋橘子，海哥刚才没有拿进去。

海哥他们坐进他的陆虎，摇下车窗向父亲轻轻地挥了挥手，说：“对了，橘子你拿回去吧，小明他们不怎么吃，别浪费了。“

父亲点了点头，跨上摩托车。雨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衣服和鞋都湿了，冷得直打颤，我的心情有点低落。

“走吧，爸，雨下大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