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张家村就在一阵尖锐的吵闹声中变得闹哄哄的。
张妹喜家和黄小凤家仅隔着一条两米半宽的马路,这两家的楼房刚好相对而立。这会儿,张妹喜站在她家二楼的窗口,黄小凤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站在她家的大门口。两个女人就这么隔着一条马路对骂起来。
张妹喜昨天晚上独守空房,一晚上压制着满腔的愤怒熬到了天亮,特意守在窗口看她家的男人沈国富从对面那座楼房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沈国富和黄小凤偷情是从前年黄小凤的男人陈建伟得了尿毒症开始,陈建伟在世时,这份私情也毫无遮掩,他们这对男女反而像一对名正言顺的蜜月夫妻那么如胶似漆。去年黄小凤的男人死了,黄小凤的大门就没有关上过,方便这个威风凛凛的男人随时进进出出。
我们农村里有句老话,“人要脸,树要皮,人不要脸了天下无敌。”
一个人只要跨出了那一步,便也真不要那张脸了,也不会再顾及背后的风言风语。沈国富不认为这是一件丢脸的事,反而觉得这是一个男人的本事。因此,他常常是很招摇地行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即使当着众人的面和他家人的面,也毫不遮掩地出入黄小凤的大门。
沈国富确实是一个有本事的男人,一大家子人都靠他吃饭。三个儿子都没本事,靠着他们的爹带着各自的一家子人生活。沈国富电器行的生意做得很是红火,为了打压同行,他租下了好几个大门面铺货,直接从工厂拿货,因此价格低,镇上其它电器店的生意都被他抢走了,勉强生存都难。他赚了钱,内心也就膨胀起来,把自己当做了老时代财大气粗的地主,有个三妻四妾才能显示自己的身份。他不光有黄小凤一个女人,别的女人他也去撩。
令张妹喜气的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他的男人到外面去偷女人她倒不气,反正她的男人在她的心里不是个好东西。她气的是她的男人偷了家对面的女人,邻居看着让她颜面无存,这是把她踩到了脚底下,没有留一点尊严。
去年黄小凤的男人没死时,这两个女人有一回骂得收不得场了,就在那条大马路上打了起来。沈国富的大儿子沈跃武气势汹汹地举着一块砖头把黄小凤家的窗户全砸了,竟然还把黄小凤病重的老公给打了两个巴掌,没过两个月,陈建伟便见了阎王爷。当然,他也不是被沈跃武打死的,而是早已病入膏肓。沈跃武替他妈出气,这本来是一件令人叫好的事,可这个沈跃武也是脑袋里的一根筋搭错了,你要打也该是打这个女人,为什么打那个同是受害者的男人呢?
这件事在沈国富 事后的一顿呵斥下,他的三个儿子再也没人敢出声了,这两个人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依然你来我往。
张妹喜想起昨天晚上他的男人洗完澡后,连她的房间都没进,就匆匆下楼去了。她关上灯,站在那个黑漆漆地窗口眼瞅着他的男人走进了对面的大门。她有火不敢对着她的男人发,只好守到天亮,等他的男人出门办事去了,就站在二楼的窗口把她憋了一个晚上的愤怒发泄出来。
“死婆娘,骚婆娘,瘟婆娘,贱婆娘,逼婆娘,狗婆娘,讨不得好死的婆娘……”
张妹喜骂惯了,一连能一口气骂完十个婆娘,而且还骂得像顺口溜一样,一气呵成。
黄小凤打扮好了,也站在门口骂,她的气势竟然还丝毫不落下风,“丑婆娘,死婆娘,你的男人不要你的,睡都不和你睡呢!”
“骚婆娘,偷人婆,你家建伟晚上回来看不掐死你。”
黄建喜被骂到了痛处,只好搬出一个死人来镇住对面的那个女人。
黄小凤岂会怕一个死人?她的男人活着时,她就没给他留过脸,她的底气来自于哪里呢?怕是来自于她的野心。她想把这个有钱又有本事还长得一表人才的男人据为己有,她这真是太高估了自己。沈国富丝毫不忌讳别人讨论他的私事,他自己有时还把这等事搬到台面上和人说,“哎呀!我家妹喜要是不吵的话,我每年都交给她十万元去花,随便她怎么花。”
旁人也没把他们之间的三角烂事当一回稀奇事了,便也逗他,“国富,你不得和妹喜离婚了和小凤结婚不?”
“呵呵,我沈国富有这么傻?我还帮他养别人的儿子?我睡了她,给点钱她花,也算接济了她。”
旁人虽然背地里常常议论沈国富,可也爱和这个风趣幽默也算敢作敢为的男人打交道,便有人又笑逗他,“国富,你也是,兔子还不吃窝边的草,你要偷,远些去偷,别让妹喜在村里见不得人。”
沈国富笑了笑,喝着别人端给他的茶。他的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手上把玩着那只打火机,嘴角叼着一支烟,冒出的一团烟雾迷离了他的眼,不知道他的心里有没有一点醒悟。
黄小凤和张妹喜越骂越起劲,沈国富的大儿子像个聋子听不见似的,开着他的车子出了门,好在他的老婆和孩子住在县里,不然隔三差五地看见家里出这丑事,她也会抬不起头来。隔壁的人,也没有人再出来围观和劝架了,大家已经见怪不怪。邻村出来的人经过这条马路也不会再停下来,因为他们早已听人将这件丑事说了又说,再稀奇的事,看多了听多了也是平常事了。
黄小凤骂到了屋外,她双手叉在腰上,望着对面那位年老色衰的女人,自认为自己年轻貌美,便抓着了骂人的根本,“臭婆娘,你的男人不要你,你骂老子做什么?你骂你的男人去啊,你脱了裤子你的男人也不要你。”
张妹喜拍着巴掌也从楼上骂到楼下,“狗婆娘,偷人婆,你讨不得好死的,你这个偷人婆,你不要脸,八十岁的老头子你也偷,你是看到男人了就发骚……”
“老子有男人爱,你有吗?你看看你这个老婆娘,又丑又老,八十岁的老头子都不要……”
“都出来看咯!看这不要脸的婆娘在太阳底下脱了裤子给人看。”
张妹喜边骂边拍手,她骂着骂着也和黄小凤一样都站在了路边。两个人越骂越凶,两张嘴里出来的话也越难听。眼见两个人又要到那条人来人往的路上打起来,还是张妹喜眼明手快,她眼见他的男人开着白色的比亚迪越野车回来了,这才骂回了屋里,黄小凤也跟着进了屋。
这场骂战真是骂得太阳高高地挂在了头顶上才休停下来。
黄小凤的男人重病时,向村委会申请了低保救助,保了三个人,每月补助七八百元左右。其实,在农村里,生活标准还是很低的,人只要稍微勤快一点,自己种点菜,种点粮食,一个月的花销还是不高的,要是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开销,光是生活开支,这点钱也够。
每天打开新闻,不乏看到一些单身的女人带着孩子独自辛苦生活的例子,这样顽强坚韧的母亲自然让人敬佩。如果一个女人有真正不依靠男人生活的决心,那么,她一定也可以为自己奔出一条活路。不管干什么,比如做环保员,清洁工,哪怕捡垃圾为生,也有把孩子抚育成才的单身母亲。她们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不过有双勤劳的双手,和不怕吃苦的品质。
黄小凤的男人死了以后,低保救助就少了一个人,只有她那十二岁的儿子和三岁的女儿继续吃低保。黄小凤没有赚钱的本事,更没有吃苦耐劳的决心,为了生存下去,她就不得不利用自己唯一的本钱去找一个男人,做一场只赚不亏的交易。她就像菜园子里的一颗倒地的瓜藤,没有瓜牵,她就失去了生命。
黄小凤并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儿女渐渐地长大了,她也想不到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将会以什么样的形象盘踞在儿女的心中,自己的行为又会不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一对女儿。她想得到的只是如何牢牢抓住对面那个男人的心,抓住每一次机会从男人的手里获取一些钱财。村里的人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孤立她,她照样每天吃喝玩乐,还有一众死党牌友,没事就坐在一处打牌聊天,又聊别人的八卦,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当然,村里的丑事也不只这一桩。
黄小凤背后有人说,她也会在人的背后说人。读书人和农村妇女在这样的茶余饭后显示出了差别。读书人不会把这种偷鸡摸狗的丑事当做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农村里的妇女没事便扎堆凑在一起,把十里八乡的趣事拿来当话题。
比如谁家的公公和媳妇搞到了一起,被人抓了现行,时间,地点,神态动作都能被人描述得入目三分。这种新闻一般会在村里传递一阵子,直到大家都知道了,便再没人说了。大家都知道了,那就不是新闻了。
还有就是前屋女主和后屋男主搞到一块的新闻,女主的老公软弱无能,任凭刁蛮霸道的女主横冲直撞,即使老婆偷了人,也不敢吭声。而男主的老婆刚好和女主的老公是同一类人,因此才成全了这两个人明目张胆地勾搭了四五年。直到男主自己也不堪忍受女主的贪婪,才临阵脱逃,这桩丑事才随着时间逐渐被人冷淡。刚开始出事的那一阵,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知道当事人事后会是什么心态,各自的儿女都已成人,他们又如何能得到儿女们的尊重?
虽然这种新闻屡见不鲜,可毕竟也是被人锉脊梁骨的事。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即使你没有受到行为上的惩罚,可内心里总会有团污迹,这种心灵上的惩罚却是一辈子的,到底你为一时的放纵得到了什么? 同时又失去了什么?
想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我的奶奶。我们从小听着各种流言蜚语长大,可没有听到过有关我奶奶的风言风语。我的奶奶四十多岁守寡,直到84岁离世,这一世都是干干净净的,像一块洁白的玉石,别人就是想往她身上泼脏水,也落不下痕迹。
我奶奶这一世没有做出什么光辉的成绩,可她依然得到了晚辈的爱护,她也软弱无能,没有再找个男人,可她不也好好地活了这一世。
人若是没有一种正确的价值观,他要走的错路岂会只有这一条?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任何事,不会无风起浪,你总是有形,别人才抓着了影。即使这个社会竞争激烈,可能让人走的活路也多,你为什么就不自己去找出一条,非要扎进别人的队伍里,任由人排挤呢?
当下,很多有男人的女人,还不如没男人呢!还有很多的男人依附着女人生活,也还有很多女人,根本不要男人,一个人扛起了自己的一片天。女人不再是一种弱小的象征,也不是一群弱势群体。我们社区就有很多女人担起家庭的重任,将日子打理得红红火火。
说到这里,沈国富的大男人主义总会随着他的年龄而消散,现在他比他的儿子们强,他能够硬气。要是再过二十年,他还能比他的儿子们狠?到那时候,他就会真正地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而黄小凤呢?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份量,她不过是沈国富把玩的一个工具,需要时救急用一用,不需要了,便就随手丢弃了。她的出路在哪里?只有脚踏实地为自己开挖一条走出去的路。而不是趴在别人的背上,提心吊胆地跟着别人走。当别人不高兴时,或者背不动了时,难逃被甩在半路上的命运。
一个女人有男人和没男人,自己独立才是生存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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