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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人恋爱不容易

农村人恋爱不容易

作者: 西门豹 | 来源:发表于2017-05-15 14:01 被阅读0次
    文/西门豹

    潘河从青山上游妖娆而来时,如一条瓜藤,沿途结下不少瓜蛋儿,其中一个蛋儿就是潘庄,而我,住在下游另一个蛋儿,离那“潘家蛋儿”不远。潘庄是这条藤上结的最大的一个蛋儿,因此河也在这一带而得“潘河”之名!

      每个“蛋儿”都居住有不少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流传出来的往往是一些有影响的故事和人,我不会添油加醋润色那些故事,别人讲,我就听。

      潘庄的潘小水是青壮年男人打发闲暇借故说起最多的人。但人们说起她时并不是称呼其名潘小水,而是以“潘金莲”取而代之。就这一个名字的更换,你可别小看它的威力,足以震动男人的世界!

      潘小水,听说是一个温柔而美的女人,说起她的人,总是有人贬有人反对,有人便说“人不错,我知道的,很通情达理”,也许真的是“温柔而美”惹的是非。潘小水有一个两岁的儿子,老公是外地的,三年都未谋面了,她就一直住在娘家抚育孩子,兼照顾父母。日子虽然自己平静,人们因为无聊免不了对她揣度,想入非非。

      第一次接触潘小水是放牛,潘小水来坝上洗衣。潘庄也有坝,但没有我们“小李庄”的坝更适合洗衣。这里水流刚没坝顶,昼夜稀流,坐在那里,一脚沉在水里,一腿横在坝上,伸手一撩,水就上坝,洗衣十分方便,若是趁着晌午曝日人少,还可以趁机洗个天然浴。

      这里的坝,修建往往是靠上游,以利水渠灌溉引导分水,所以小李庄的坝就修在潘庄的下面,潘庄的人也来,我们也去,互相认识,有时就在一起洗衣唠话。

      夏天的潘河,阳光照在山坡,草皮下半裸的石块,到了下午都如桑拿房的“蒸水石”,热气腾腾。潘小水那天来洗衣,牛吃的安稳我坐在一棵梨树下的凉荫,强烈阳光漏下来,坡下水坝上漫过的流水声,“哗哗”地响个不停,就想下去洗洗脑袋,图个凉快,只是下边潘庄的小水在坝上洗衣,去了还要说话,我本不善言辞,最终我还是顶不住热下去了……

      水撩到头上,也是热蒙蒙的。潘小水笑道:“就这么洗丫,也不用洗头膏。”,我说:“打湿打湿,凉快一下。”,潘小水笑道:“那里都是水草、青潭,怎么不在这边洗,还怕人丫。”,“青潭”是我们这一带对水中一种细如游丝的藻类俗称。她这么说,我留意了一眼水面,确实如此,尽管刚才撩动水波,驱散了密布的青潭、水草,可每一次搅动过后,它们总在悄然合拢,潘小水如此说,也就过去了。

      潘小水洗衣的地方,有一丈的开阔水面,没有水草,清澈见底,柳叶似的小鱼在里面漫游。我在离小水面前一两米的地方蹲下来,洗。小水说:“我这有洗头膏,拿去挤点儿!”,我说:“不用了!”,潘小水说着起来,拿着洗头膏竟过来了:“来,你洗,我给你挤。”,说话间只觉得后脑处一凉,用手一抚,大沫顿起,头发上的水淋淋漓漓也睁不开眼,抹一把嘴脸说:“谢谢!”,小水笑道:“还怪(挺)有礼貌呢?”,不觉也感到“谢谢”有点庄重了,没有什么可以代替的,表达总该是有的。小水这时又给我把衣服的领子顺便内掖一掖,过去又把自己的湿毛巾撂过来落在我脖子上,冰的我脖子一缩。

      洗完头擦完淋漓之水,睁眼周围一片明朗,潘小水圆圆的脸蛋一副甜蜜的笑容。心中不禁暗想,结过婚的小媳妇果然温馨,既不扭捏,也不造作,又自然又温和。翠绿的短衫,柔软的布料,第二个纽扣也没扣,一边的衣领严重垂耷,脖子又白又直,胸颊也大袒露,抬头望去山坡,小牛吃得认真,几乎没动。就坐在水边洗脚,想在此玩一会儿。

      我说:“小水,你老公是什么地方的,从来没见过呢?”,潘小水说:“出国了!”,“出国了?”,我很惊愕,在我们这里,如果一个普通人被说“出国了”,多半就是死了,是委婉会意的一种表达。我说:“怎么死的?”,“死?……哈哈……”,潘小水笑起来,“他活的自在呢!”,为了笑的畅快,她身子直挺起来。我说,“真出国了,那么厉害?”,女人说:“我们分开了,谁知道他死哪去了。”,“离婚了?”,我说。女人说:“没结也没离,分了,各走各的就完事。”,我“哦”了一声,默认了现在这种流行的婚前行为。

      小水问道:“你有对象没?”,我说:“没呢!”,女人说:“心里有啥标准?”,我说:“是个女人就行!”,潘小水又一次笑了,说:“你这孩说话真笑人。”,“孩”和“妮”是我们这里对未婚男女的称谓,用于区别已婚人,如果我是已婚男人,也许她会称我“这家伙”。“笑人”是说我说话有意思,但我并未觉得。小水说:“你这标准也太低了,不论好歹了。”,我说:“女人现在要求高呢,喜欢达不到条件也是不行。”,小水说:“这倒是真的。”,我说:“你这带着孩子,以后怎么办呢?”,小水说:“一个人过呗还能怎么办。”,我说:“再找呗,你还年轻,一个怎么行,一辈子还长着呢!”,小水笑道:“找谁?还带个孩子,谁要,找你你要啊?”,我笑了,男人嘛总要给女人留些面子,就说:“要!咋不要,我这个没条件的人可不敢想这好事。”,女人笑道:“看你这么大个子,怕也当不了你妈的家喽,我去了还不被你妈赶出来?”,我说:“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我妈才不管我呢。”,小水说:“给你来玩笑的。”,我说:“知道你开玩笑。”

      潘小水说:“诶!你没事给我去岭上看着人怎样,我洗个澡……”,我说:“行啊!没事。”,大白天我们这里女人洗澡,也不过在河边上,把湿毛巾擦擦脖子,洗洗胳膊、腿,或者穿着衣服,把湿毛巾在怀里掏几把,所以并不是城里人洗澡,非要把衣服拖个一干二净,赤裸裸在水里洗,我们农村人叫“抹汗”,所以,小水这么说,她并不害羞,我也是这里人,自然也习惯,于是就答应她去了岭上“放哨”。

      岭上一棵老橡树下,凉风习习,河凹的风顺着山坡爬上来,到了橡树下就降了温,说是在橡树下望风,也是玩自己的,微微的风拂过头顶的橡树叶,头顶响起一片“哗哗”的叶树叶声,牛儿已经从这边的山坡吃向另一边。山坡下的小水像个小木偶一样矮小,在河边的水坝上,挥胳膊抬腿洗的忙乎。我在树下想起小水那两个白大的奶子!

      阳光炽热,橡树下比眼前那棵梨树荫凉多了。天空的厚云静静地漂浮,显得既沉重又轻盈,只见地面的云影悄然移动才知道它并不是一动不动。这面山坡的视野十分开阔,可以瞭望这河的整个川,和川那边的远山,层峦叠嶂的远山东不见尾西不见头,能清楚地了解我们这里原来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盆”,屁股下的这道岭也不过是在眼前高而已。这是现在,过去这里却不是这般景象,曾有一个时期,这里茂林密布,高树矮灌,阴森冷凉,人走进来好如虫儿在草丛里穿行。

      现在这道岭林没了,树木早就被伐光殆尽,仅有的几棵橡树和梨树,见证着这里的过往。望着这里不复往景,坐在橡树下就突发奇想,记得前次和三叔一起从外地回来,看到一出园林,草木分类,裁剪整齐,十分丰富美观,若是我们这里有个人力物力的,把我们这里繁多草木,分类培育,岂不也是一处天然的植物园……

      正胡思乱想,坝上的潘小水在坡下喊:“小兄弟——,我走了——,有空过去玩!”,我急忙站起来,回呼:“好的——,你回吧——”。被她打断了思路,脑子在这片热蒙蒙的山坡上呈现出无所事事的空白,竟望着潘小水的去影,恬淡起来。只见潘小水在坝边一条小路上,像个回娘家的出门人一样,挽着一个盛衣服的圆筐,一点一点向远处的潘庄走去,忽然就觉得,男人有一个女人真好,那才是美好的生活!不仅为眼前的潘小水有些许的遗憾,记得,几年前,她还是一个害羞的姑娘,我有次感冒去镇上买药,从这坡下的小路无精打采的走,潘小水就这对面坡上的豌豆地看庄稼,还那么美!今年她家的这块地,看样子打着地垄,不知道要种植什么,也许是要种红薯吧!

      天上云垛的落影移自脚下,一时觉得天阴了似的,忽然觉得有些时日没有下雨了……

      夜里真的就落雨了,院子里的两棵树上,雨声很响,一阵疾,一阵缓,行军一样。两棵树比电视台的小姐预报员都准,只要梧桐树里啪啪响乱,一准是雨。迷梦中,似乎还有雷声,断树一样巨响,继而又觉得眼前又一瞬一瞬的乳白,就听母亲和父亲说“下雨了!院子里东西都收拾利索了没有?起来看看……”,说着自己起来,我想象着,母亲拿着手电,在院子里金光乱舞。夜雨惊雷,停电是十有八九的,偶尔听到母亲在院子里喊的几声话,脖子就往被窝里缩缩,一般下雨时,会略显些冷,若藏起来暖气睡觉极为舒服。

      不多会,母亲收拾完毕,会顺便来我房间检查检查,拉拉被子,找来高背椅子抵在床边,我睡觉夜晚会在床上转圈儿的。

      一夜雨声,天亮时,鸡叫声和雨后气息在醒来睁眼望向那纱窗的一刻扑来,心中会涌出一股冲动的喜悦。起来,雨其实还在下,只是稀疏不少,撑着伞走出去,满满的塘也溢了,溢出的水顺着往日的水道直入潘河,而潘河的水势更大了,“隆隆”水声,磅礴之极。

      半晌十分,河道上远远传来人声沸鼎,有人回来拿捞具,传回话“潘河,来了许多捞鱼人,上上下下几个庄子的人都来了”,有人便推测“估计上边汤河‘发水’了”,‘发水’是我们这里形容水涝的便称。汤河是个大水库,里面长年、多年都养有鱼,养鱼人最怕这水涝,水涝时水库患满,水就要从坝上漫过排水,鱼就顺势从水而去,入了潘河,再入淮河。然而在流经潘河一段时水势浅缓舒展,附近的人们就展开捕捞,既有趣又热闹,不亚于一次盛会,妇女儿童男男女女,老的少的,岸上水里,衣服湿的干的,拿工具的徒手的,逮着的没逮着的,老公逮鱼老婆观看的,妈妈下水孩子顺岸走的,十分纷乱,十分吵闹。

      我看到,潘小水也来了。潘小水安静地坐在岸边的草皮上哄孩子,她好像过来只是为了享受一场气氛,并不愿下水。

      潘小水也看见了我,喊我:“小豹!你怎么不下水去逮?”,我抬头笑道:“我逮鱼不行……鱼在我手里也会跑掉。”,潘小水笑道:“笨!”,我笑道:“是笨!逮鱼也要会逮”,小水道:“我看你不笨哦,你是不想下水,来帮我看孩子我下去逮。”,我说:“好!”

      潘小水高高地坐在一段沙堤,视角俯着河道。沙堤上面青草茵茵,下侧流沙袒露,我从流沙上爬上去,坐在草地上的潘小水,仰望着我,那笑面真是迷人,看来,愉快的女人是很显美的。美丽的女人,再坚强的男人内心那座山也会失去它的骨骼,成为一座土山。

      无疑,潘小水很惹人,她美,温柔,这样的人男人说不喜欢,那是违心的,喜欢归喜欢,也许我由衷的欣赏,是那人与人之间普通的感情,和抱爱情之喜爱有所不同,爱情上的喜爱会时时怀着“在一起”的爱慕,这好比糖水与蜂蜜的区别,浓度不同,成分也不同。但是接下来的事,我们如同跳进了一个呼啦圈。

      我上来潘小水没有说替她哄孩子下水逮鱼的事,却问我“会不会开车?”,我说:“开什么车?”,她说:“开摩托车。”,我说:“摩托车还用‘开’,你说‘骑’不算了,我以为开小汽车。”,潘小水说:“轿车你会开?”,我说:“有车就会开。”,潘小水说:“真的?”,我说:“真的!”,潘小水说:“那我找来你开,送我。”,我说:“去哪?”,潘小水说:“去‘宿雁山风景区’!”,我说:“你去玩?”,潘小水说:“是!你要是没事,送我过去,也去玩呗!”,我说:“行!你找车吧。”,潘小水说:“后天怎样?后天你过来。”,我说:“好!”

      一转眼,今天醒来,今天就是前天的后天啊!去找潘小水去,今天约好的去“宿雁山”。

      “宿雁山”是这里的“名山”,只是在我们这一带极为“有名”,外面就不知道了,以前就是普普通通山,春绿秋黄,山上四季有放牛的,放羊的,牛羊在雨过天晴,远远的就能看到,被牧民放到了白云上,放到天空中。以前时不时会看到牛粪、羊肥,被太阳晒得干翘翘,仿佛缺水天的石皮苔藓,现在没了,现在是旅游区了,若被检查的人逮到,谁牛羊拉的,非让你把粪“兜”到山下不可。

      我们驱车来到山脚下,车停在一家住户门前,那里是一片敞地,树下有两个清闲妇女,一老一少,少的怀里抱孩子,看起来像个云南人。树下一大片淡淡阴凉的树影,下车后我上前交代,女人很朴素,站起来和我们说话,很热情。

      顺着就近的路梯,我们打算先走上去再瞭望去处。我说:“小水!今天你是专一来玩的,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如果是你一个人,你也来?”,小水说:“是,我早想过来,看看山里的果子,散散心。”,“散心?”,我说,“怎么了?”,小水说:“私事!”。

      路梯两边的树于高处伸展交汇在头顶上欲拢未拢,其实都是些灌木,长期处于修护中任由滋长,长出树的模样来。走在下面,树影斑驳闪烁,阴凉凉的,脚下的积叶很少,这些林木还很年轻。更早一些时候,这些路都是爬山人们累积的脚印,算不上路,若隐若现,偶尔一线脱露的草皮会不留意让你以为是路而把你引到一边去,有经验的走法是,边走,边抬头看看。路是很崎岖的,走起来很累人。今天路修起来了,走起来依然累,现在人又懒惰许多!

      我们想超近道,从山腰去另一道脊岭时,就不得走出这为引导游人而修的水泥梯路,还好,越到高处,树木越稀少,越浅矮,最后就剩草皮了,四面环顾,一览无余,我挺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觉。潘小水说“累了”!我们就在草皮上坐下来休息,再起来时,潘小水拉着了我的手。我略显一点紧张,必定胆量不足,不过她拉着我,我还是可以适应。潘小水不停地说,我一句也没有听懂。

      其实来的时候,当我们一起坐进车,我的暧昧感觉就来了,隐约着一种剧情的预感,难道我和潘小水要谈恋爱?不行,她有孩子了,可想归想,自己又是多么的快乐,所谓言不由衷、身不由己,大约就是这样。不想那么多,但潘小水的柔情和美丽确实令人享受,我多么不愿意拒绝。

      潘小水在山间给我叙说着自己的心事,她说:“我妈也渐渐烦我了,女人大了,若再在家里,久了,娘也不亲了,也是真的。也是我不听话,和老公分开以后,费了很大周折才把儿子弄到身边,我反对得不行,说让把孩子送回去,不让跟我,一来受累,二来耽误我的未来,当妈妈,怎能舍得,有时候说急了,真的动过送回去的心思,常常悄悄地伤心,他们都是忘了自己当初做父母的那份心了。所以也常想出去走走,找个人说说话散散心,又没心思,又没机会,又没那合适的人。”。

      我心中一矮,“莫非今天我就是那个合适的人?”。又寻思,“小水这手牵了半晌,由初的别扭,到自然,到舒服,到心头暖意涟涟,这分明是撬动了俺情感之门,转念一想,虽然我和小水年龄不差上下,算是一垄水长起来的人,可她嫁过人,又有了孩子,世俗有看法,和她恋爱事件不单纯啊,纵然是我动此心,可这世俗的眼光怎好耐得住压,我面临的,父母亲朋面临的,好端端一个热血青年梦寐醉恋小媳妇,大家背地里不又是那句口头禅‘百事(屎)不成’?可是,小水的的确确是一个百样儿好而一不足的人……”,小水的手那么柔软,如同章鱼手一般,推知大体,竟不觉心醉神驰。

      对面的山腰是一片麦地,类似心形,绿绿地嵌在那里,于周围的色彩大不相同。一只小野鸡在几十米外的突石上旁若无人地沐浴阳光,啄羽振翅,几声叫响在山间好如冬季投掷在冰面上石块发出的哨音。

      我心想,小水我们今天算是约会么?越是这样判断不清,越是心事往这方面倾斜,每一句话每一举动似乎都流露着“我们在恋爱的”感觉,我似乎想逃避,不想往纵深处发展,但此时此刻我们怎可能立刻就此分开,拖延之中,竟觉得自己越陷越深,也许自己喜欢这小水了,暧昧中竟有些亲昵。

      到家的时候,天色有点蒙蒙的黑,在潘庄的山岗上,小水说:“我们在这玩一会儿吧!”,我说:“好!”,我们从车上下来,坐在草地上,晚风苏醒着一身的疲劳,月亮也升起来了,只是还不肯光亮,好像还不到值班的点,亮的毛茸茸的,不如洗,不亮洁,天空中还有些云朵,薄的白,厚的黑。

      潘小水说:“你会唱歌不?”,我说:“我不会!”,小水说:“我给你唱一首歌吧!”,我说:“好!”,她自谦地笑了一下,低低的唱:“……

      你是我的全部,沿着时光的脚步,给你所有的爱,从过去一直到现在,无论还有多少个春去秋来,为你牵挂的心不会放开,时光的脚步带不走这份爱,到何时都是永远的依赖,无论在哪里 都会与你同在,你是我一生得到的,最最珍贵的礼物……

    ……沿着时光的脚步,给你所有的爱,从过去一直到现在,无论还有多少个春去秋来,为你牵挂的心不会放开,时光的脚步,珍藏所有的爱,就算……”

      潘小水唱的很忘情,认真、动情,她仿佛是唱给自己的,完全忘了我的存在,她唱的入情入境,或张开双臂仰望星空在歌声中转动身躯,或颔首低唱向远处小走,有一刻她向我走来,走的那么近,让我辨认想象中她那脉脉含情的目光,我们情不自禁地拥抱了,以至于没有了歌声,我们仍没有分开,因为心中的歌声还没有停下。

      我们真的开始了!因为分开时,约定了下一次见面。

      真正意义的约会要算从这一天开始,不是每一个渴望爱情的人都是在把感情的前前后后、现在和未来想清楚后去行动,机械地追求感情也违背“发展”这个内涵。于是,我和潘小水相约,没有想太多,只觉得想见,顺心顺意、身心愉悦就见。

      夜晚我们在小河边的路上碰面,满天的星光,谁也不知道这会儿月亮跑哪里去了,地面黑,但黑又可见远处地面的林林总总,因为它们浓黑,浓黑的它们是不动的,在河边的小路上有一个在动的浓黑,好如荧幕上的影子,从镜头里蠕动而来,越来越慢,而大,我放慢了脚步,一时竟忘了“咳嗽”一声夜行人相互印证的习惯,我想我也是浓黑的,两个浓黑慢慢向一起靠近,心也就越来越放下来,安静、坦然和放松,我轻声唤道:“是小水吗?”

      小水突然大发其声:“哎呀妈呀,你可吓死我了!怎么还叫我名呢?让人听见了多不好!”,本来我打算借着星光夜色的气氛想浪漫一下,找一找书上那种矜持、优雅、饱满的感觉,没想,潘小水竟如此欢快,旁若无人地喧哗,把我一时备足的浪漫主义感情被冲得稀淡稀淡,我在夜色中苦笑了一下,只好很生活模样地陪她交流,若是这样大白天也能交流,何必借助这幕色,实在是没有利用好这美好的夜晚,大约潘小水也为今天的学会开心。

      我说:“别那么大声儿,听几里地。”,潘小水说:“怎么?你也怕了?”,我说:“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怕我也不怕。”,潘小水说:“你不怕别人说?”,我说:“说什么?”,潘小水说:“说你和我丫。”,我说:“说就说呗!”,潘小水说:“你不介意?”,我说:“介意什么?”,潘小水说:“你还没结婚,你一个小伙子和我……我一个有孩子的人了……”,我机灵地说:“孩子早晚要有的,有孩子没孩子也说明不了一个人做人的品格。”,潘小水说:“你有品没?”,我说:“有没品,你品品不就知道了!”,潘小水笑起来,打了我一下:“你还挺不老实。”,我说:“怎样算老实,老实和窝囊你们是怎样区别的?”,潘小说:“窝囊就你这样的。”,说罢,笑着过来挽着我的胳膊,说:“别站这里了,咱去那水边沙滩上坐去。”,我说:“好!”

      夜色中,潘河的水好像流的很小心,轻轻的“哗哗”响,水呀,日夜不停啊,好如某种失去,孔子也是这么说的。

      潘小水挽着我,胳膊热热的,我们去坐在了一个有点坡度的沙埂上。不知说了多久,思维也朦胧了,偶尔就停下来体会这潘河的寂静……

      真是太寂静了,一对水鸟在夜空中落在我们身边,它们竟然没有发现边旁的我们。

      待身边的水鸟终于被惊飞,我们也起身回家。西天的月牙,好如吝啬的大婶切的西瓜,又窄又长。衣服上的沙子拍拍也就掉了。

      潘小水说:“给我一毛钱。”,我说:“一毛钱?……要一毛钱干什么?”,潘小水说:“这你就不懂了。”,我说:“一毛还在流通吗,白天也找不到。”,潘小水说:“这是我们做女人的规矩,走个形式而已,说明我们是‘千金’!”,我说:“还有这规矩,没听说过,头一次。”,潘小水说:“看你也是小生瓜儿!”,说罢笑了。

      分手时,我说:“你回去,门锁了没?”潘小水说:“没事,我有钥匙。”,又问我:“你呢?”,我说:“我翻墙。”,潘小水捂着嘴笑了。我说:“不想打扰父母,悄悄回去睡觉。”,潘小水说:“你出来时,你爸妈就不知道?”,我说:“知道也没事,他们又不知道我干啥去了。我走时说出去找他们玩。”。潘小水“哦”了一下,忽然点着脚在我脸上亲一下,说:“你来我家帮忙吧,前刚下过雨,地也不旱了,我家准备插红薯,来不来?”,我纳闷地说:“来是没问题,没理由呢?”,潘小水说:“不要啥理由,找个你我都认识的人和你一起过来帮忙,我不赶你就成?”,我说:“好。”

      陪潘小水一起回家,走着说着,像幼时的伙伴一样搂肩搭背,那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亲近。

      潘小水回家后,我一个人又顺着原路返回,身心愉快之余又不勉为未来忧虑,这样交往好么?怎样给父母合理地透露一下我的想法?阻力的预感已隐约心头,若不及时汇报,万一败露,就不好了。潘小水的父母也不是有事可以躲过去的,何况自家父母的严厉也是心知肚明,感触明朗。想着想着,也并没什么委婉的好办法,就又丢开了,给生活伏了一笔不置可否的未来!

      “插红薯”是我们这一带农人形象的表述,栽植起来是把长长的薯秧子从地里自根部剔拣再拖出来拉回家一节一节剪成小段,每段约七八厘米,并每段随带一枚叶片,叶片处是留下来栽植时存活的活口,在地里开始栽植,把剪好的小秧段趁着湿湿的地垄相隔间距把一半薯杆插进土里,算栽好了,也是比较省心的农事,我家也种,不过省心的事往往被安排时并不一定省心,我家种时,有时候母亲会趁着小雨未住就号召全家出动,打着雨伞,披着雨膜,做完活心里留下一种轰轰烈烈心有余悸的感受,换衣的换衣,洗头的洗头!

      潘小水家插红薯我去了,小朱来喊的。去的路上,小朱虽谈的风牛马不及的,但他诡异的微笑似乎意味深长,我也不去解读。

      到了潘小水家,潘小水家的红薯却是培育的薯苗。门外的院墙处有一方方的土台,一圈扎上地埂刺的围栏,里面薯秧茂密,不足一尺的样子,挤挤一池,纤细的薯杆淡淡的铜水色。培育薯苗我们这里也是常有的,用塘里的淤泥,要干涩一点的才好,平整后把红薯一枚枚排列起来竖立在淤泥里,上面再铺一层薄薄的牛粪,只是牛越来越少了,没了牛粪的后来就更简洁。这也是生产力提高在不易觉察的人民生活中的体现,不过,没有人去体会这牛粪里的生产力,我们的农人很纯粹。

      潘小水坐在院子里仍在剪薯秧,说苗不够,见到我们过来很高兴,说:“这是在他们村庄找的一些薯秧,怕不够。”。又说:“不急,吃完饭再去地里干,就一点,今年种的不多。”,我略有点拘谨,按说这环境我不应该拘谨的,小朱说话也有点客气,不似路上放诞畅快的样子,而潘小水却自然无比,这屋到那屋,屋里到院里,比鱼都灵活轻便,一会儿给我们倒水,一会儿去厨房帮一下她妈择菜,一会儿又坐在院子椅子上剪薯秧,不时看我们说话停滞了,高声开个话头,又展开一阵畅聊,深感潘小水很是一个让人有生活舒服感的人,是个会生活的人,心底不禁又一阵轻波微澜,展望不已。

      在乡里,被找去帮忙农活的,一般都不会贪杯,少吃少喝,饭毕会主动喊着“走吧,干活走啦!”,这样的话一般很丰富。“走吧!别喷了,等会儿太阳落了!”、“干活吧!改天再喷。”,若背后也许就没这么客气了“他到哪就是这样……”、“我就不喜欢和他一起”,私人时间充足,甚至会品说起别人的个人生活。

      小朱自然也难逃这个生活窠臼,吃完饭时就说话了。

      我们四五个担着薯苗干活去。

      地就是我们坝上的潘河湾那块,前几天,看到地垄收拾得齐整,就猜测可能是留下插红薯,现在果然是。

      撒地黑时,我们早早做完,潘小水留吃晚饭,小朱说:“不了,我先走,回去还有事。”,我说:“别急,咱们一起。”,潘小水说:“你慌什么,你又不远。”,我会意地改口:“你着急,你就先走吧!”,潘小水的父母也担担而回,我和潘小水去坝上洗手洗脚。想来小水是故意托词延迟自己,给我们自己挤点空间。

      洗完手脚,在坝上,小水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浪费”半小时,还嫌贴的不够近,又把我的外衣撕开怀,贴上来。

      小水说:“你想我不?”,我说:“想!”,小水说:“那咱咋办?你找人提亲吧。”,我说:“得先给父母说,让他们托人。”,小水说:“他们若不同意呢?”,我抚摸着小水开玩笑地说:“若坚持不同意,咱就私奔。”,小水说:“私奔?奔哪里?”,我说:“天下之大,何处不容!”,小水说:“私奔多难听!”,我说:“现在私奔多灵活,你以为双双失踪引人注意?难道不能打工出去,各自出发,在外面碰头……”,小水捶了我一下,说:“说的给真的一样,说恁认真,你不会拣好听的说?”,我笑了:“好的、坏的,咱们能走到一起就行,目的要达到。”,小水说:“你那么爱我?”,我说:“是,我就想把你吃了。”

      于是,坝上的两个黑影如同这黑夜水面上的漩涡一样,起初靠近,碰撞,再弹开,又接近,又远离,最后,忽而融合,变成了一个大漩涡,悠然起来……

      潘小水说:“后天晚上你来我家吧,他们不在家……”

      顺着坝上的小路送潘小水回家时,没事手机导个航,导航不停地提示“前方五百米调头”。

      回到家里,翻墙而睡,睡的晚起来也晚,早上潜意识里一阵闹腾我又睡过去了,以至于母亲来喊吃早饭,艰难地苏醒过来,那阵子想再睡会儿的舒服劲儿不亚于和潘小水一起的快乐。

      母亲五分钟一喊十分钟一喊,还是起来吧,也难再安睡,洗脸、刷牙、坐下来,母亲说:“你舅舅不在了,我们得过去,你在家看门。”,我说:“我不去?”,母亲说:“你不去了,去恁多干啥,在家看门。”,我吃着饭,感觉着岁月的变迁,母亲已经把亲情淡化到把生死当成一件事。

      我睡了一天。

      傍晚,夕阳洒在院子里,几只鹅,高擎着脖子洪亮地叫,我起来怔怔地看着它们,这种不用正眼看人视觉,颇有鄙视感。大门就“吱”地开了,父母亲回来了,他们在认真地讨论着事,低头跨进门栏,看到我,说:“去把鸡喂喂,妈累了。”,父亲把车停在墙边,口腔里发出喝醉后清嗓似的“吭吭”声,一副思索认真听母亲说话的样子,母亲去了上屋,父亲也随后。我在院里喂鸡。

      我们家鸡、鸭、鹅、小猫、小狗、牛,比较齐全,生活内容丰富而繁忙,但,也增添了不少热闹,在人活动的间隙,充斥着它们的身影,是我们丰富的家庭生活的一部分,这些小动物平日惹不尽的爱恨喜乐,比如鸡,每天捡蛋的时候也是很愉快的,傍晚捡起来,数数今天鸡们下了几个蛋,有时候,蛋热热的,刚下的,拿着表面颗粒不润的蛋,忍不住想,这样的表面下蛋不疼么?捡鸭蛋最不爽,老是粘着鸭粪,有时候需用一支小棍把鸭蛋从鸭圈底的墙边滚动出来,这样,鸭蛋全身是粪,拿的时候让人犹豫再三。

      父母亲在上屋喝茶,我忙完也凑过来,安静的时候,坐在那里插话,“妈!潘庄的潘小水你们看怎样?”,母亲大吃一惊:“怎么?……咱不要她。”,面对母亲表情由吃惊到温和下来的变化我说:“她怎么了?”,母亲说:“听说不正经!”,我说:“怎么不正经?”,母亲说:“好好的姑娘,谈的不好好过,有事没事三天两头回来住娘家,和不三不四人一起鬼混,咱家可容不得这样的人,你爸活一辈子可见不得这事。”,我说:“谁说的?有人看见?”,母亲说:“小雀飞过去还有个影儿,没有啥事人家能胡说。”。

      我没有吱声,母亲以为我听进去了她说的话,后来亲切又温和地说:“咱不要她,不着急,等等,会有的,能说不到媳妇?”。母亲这话,给我一种自我优秀的感觉。

      母亲的话其实很不入我耳,让我不高兴,也不知在哪里听得鸡零狗碎。人们就是见不得一个美妙的人儿生活有点风吹草动,眼睛天天长在别人身上,你有个头,他就有能力给你续得完整,非给你打造出来一个眉目不可,伤人入木,唾可没人,不能小看这些庄稼人,他们口里的故事往往十分经典,既形象生动又幽默深刻,既鲜活有味又传扬便捷,他们平时劳动用不着脑子,偶尔使用一下,活灵活现,做家也比不上呢,就有这么一个精悍小故事,连作家都自愧不如,说是在外打工的姐姐给家里的妹妹去电报:“妹妹快来,这里钱多,人傻!”,汗颜不?可窥一斑。

      一份真诚的感情岂是几句流言蜚语所能撼动的,我后来如期去了潘小水家,夜晚轻扣潘小水家的木门,很快院子里一阵脚步,我们无需对话,就可以如此默契。开了门,进了院,潘小水在黑暗中抱了我一下,返身去关门,径直把我领进屋内,说:“这路上黑卟?”,我说:“看得见。”,潘小水:“害怕卟?”,我说“不害怕。”,潘小水甜甜地笑了一下,说:“男人有了精神力量真可怕。”,我说:“什么意思,入了虎穴了?你让我来我才来,不然,不敢呢?”,潘小水:“有我呢,怕什么,以后有一天你要白天也光明正大的来呢。”。潘小水对我们的未来很有信心,不知道是我给的还是她自己的笃信。

      我说:“咱们的事我给父母说了。”,潘小水认真地问:“咋说的,他们啥意见?”,我说:“……他们不同意。”,潘小水沉默了。我也心有不美,不过是大海流入的几丝黑水,并不影响海的胸怀。潘小水说:“我就说,有困难呢。”,我说:“现在是新旧时代交替的年代,做父母的表面上说‘我们不管你们儿女情长的事,自己做主,只要自己看中就行’,而实际,还会干预的。”,潘小水说:“你咋想呢?”,我说:“我咋想你还不知道?”,潘小水说:“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只是觉得舍不得你。”,我说:“啥配上配不上的,合得来就行,再合适也当不住在一起又打又闹的,落个最后分道扬镳,情同白纸,反目为仇的结局。”,潘小水说:“我天生性格软弱,有自己想法,总是挡不住现实的强大。”,我说:“有多强大?有打谷场的石磙强大么?”,潘小水忽然笑了:“你说什么呢,你是石磙?”。我说:“我不是石磙,摧毁几个困难还是有能力的。”,潘小水笑着给我伸个大拇指:“行!有男人味!”。

      潘小水说:“洗脚吧!”。环境陌生,用具也不知何处,我有点迟疑。潘小水笑而不语,手脚利索地拿来了洗脚盆,擦脚毛巾,拖鞋,甚至搬来凳子,我不好意思地边洗脚边抬头看潘小水的脸,担忧她这样麻烦会不会嫌弃我,看起来并没这意思,我多虑了,她只是忙碌中低眉妩笑,让我觉得好像自己有什么地方的私生活被窥探,一时倒心虚的我害羞了,脸上的烧劲儿自心头而起。洗完脚我抢着想打理,潘小水说:“我来吧!你不知道地方。”,这句话一下说到了问题的实质,听着对生活多么有理解,并不是我笨手笨脚。

      女人的闺房真是大有境界!我随潘小水进她内室,眼前如同从索涩之秋而入春夏之娇,满眼的繁华和馨香,小物品,小精件,洗漱小日常,纷乱中似乎有着主人的自家规律,灯光之下极尽繁华表象,令我心灵迷失!艳红的被罩,红得新颖。我欣喜地钻进被窝,那感觉好像我在躲避尴尬,终于找到一个藏身之处。潘小水闲下来也进来关了门,开了电视,上床坐在被窝的身边,我哪有这种被窝里的阅历,激动的心情一捺再捺,情绪跳荡得如同钢琴键上的水珠。我拦起潘小水的腰,小水害羞地说:“等会儿!”,我手就放在那里闭目养神,哪有心思看电视,而潘小水却看的认真,我不知道她怎样沉静的。

      天还没很亮的时候,潘小水把我推醒:“你什么时候走?”,我醒过来,才知觉原来睡在潘小水家里,是和潘小水在一起,腿肤碰触到潘小水光溜溜的腿,难免激动,摩挲享受了一阵子。潘小水说:“起来吧!晚了门口要走人了。”,索然之间下了狠心:起床!

      到了院里才知道,并不甚亮,屋里亮是灯的缘故,只叹潘小水狠心,早早地把我赶走。那种失落、孤独、单调,如同走到坝上听见水面草丛间青蛙和水虫“啾、啾”的叫声,制造的心境,旷达极了,显得这个早晨分外冷凉,心头百味,却吐不出一个字,无比孤独!

      对于一个感情建设中的青年来说,无论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如何惊天动地,其实,对于生活来说,只是一个角落。譬如我这,对潘小水的感情,每时每刻无不脑海里呈现出她各种各样忙碌的魅惑猜想,却于今天无端地被父母打断,要和他们一起种一天南瓜,种南瓜就成了我今天的主体生活,和潘小水的感情被严重打扰。

      每年我们家除了也插一块红薯,还有一块南瓜。南瓜地就是院前不远的一处空地,荒垦整理起来的,并不在村庄四周的庄稼地,是庄稼活儿的附属部分。母亲勤劳不闲,垦出来打理的有模有样,四周围着栅栏,早晨出来看见,傍晚从菜园归来路过,有鸡呵鸡,有猪呵猪,谁也不能靠近,大有陶渊明的田园之感。

      种南瓜的地也是起垄的,便于排水,南瓜就种在垄上,籽是去年秋冬珍留的,被日晒的嘣干,母亲挖垄上的小坑,我丢籽,丢的深了,母亲会再往上提一提,教导:过深籽出不来,过浅,天略一干没水分,也出不来!这是趁着前一场雨水,不然,就会栽一籽附带浇一瓢水,一个人栽一个人去挑水,地块不大,经营起来如同对待菜园一样,以往这些园子里摸摸索索的活儿都是母亲一个人干,虽然看着没什么感触,自己干起来,却是枯燥无比,烦恼无比。每一类农活从栽种到收获,都会被绑定一系列的劳动,若一步跟不上就会前功尽弃,南瓜种完,剔苗补苗、浇水锄草、洒灰掐头、支架引藤、看鸡看猪看鸟雀,永远是忙不完的活。

      我说:“妈!我要娶潘小水。”,母亲手里握着锄头直起腰停了下来,回头怒了:“你成不听话,拿棍阔(打)你,不成局(不成样子)……”,我说:“你不是说,找对象自己看中就行吗?”,母亲说:“随便也不是让你去胡领八领,不使烂劲的(颓废之人),往家里带……”,我说:“老百姓不就是没事爱说东道西,搬弄是非,没正事,真真假假,你听他们的?”,母亲说:“你不约摸着你(小心点),小心你爸打断你腿,把你赶出去,不让你进家门!”,

      我:“……管的真宽……”,不服气。

      和父母的沟通受阻,然而和潘小水的感情却未中断。

      潘河湾的月亮今夜真亮!这里成了我和潘小水的“老地方”,我们不开心的时候会来,开心的时候也会来,无聊的时候会来,我们快乐的时候也会来,是来分享还是来倾诉,总之来这里,失去了最初的目的和理由,而只是渴望在一起,所以来这里,即兴再补充约见的内容和意义,也许本来就不存在内容和意义,我们只想简简单单地在一起,因为想在一起而在一起,于是就常来。

      譬如今天,我们已不再是为了父母的阻止而忧虑出路,讨论不已,我们把这些烦恼已经抛之脑后,我们依旧交往自己的,两个人只想把握和体会自己的快乐和温情。潘小水今天仍然是一身淡淡的芬芳,还是一见面就说不尽的话,我们谈话的内容涉猎广阔。

      潘小水说:“我打算把孩子送给韩广,他经常来见、来要孩子的,逼迫得我十分烦恼,好像我偷了他家东西一样,反正孩子跟谁都一样,我也想开了,同意了父母,给他送过去,我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他,孩子给他,他以后也不用再来了,既然分开了,就别再吃后悔药,再求也没用,我也不会回头,也拦不住,越缠只能适得其反,就算我们俩没能得到一个好的未来,我也不会再答应他,我们之间的事太多,那些过去留下的创伤,伤恢复了,疤,还在!”

      我愣愣地插一句:“我不是小三吧?”

      潘小水笑起来:“小什么三,还要小五呢,我一直待在家里你还不知道?早没和他在一起了。”

      韩广是潘小水的老公,据潘小水说,老公是湖南人,在外认识有了孩子结的婚,老公人品三无,一家公司的电工,脾气暴躁,心胸狭隘,一结婚,就把她当私人用品了,完全做不得一事的主,买几卷擦屁股纸的小事都得咨询他“要细腻的还是要粗糙的,要波纹的还是要平直的”,她过够了!

      离开韩广的潘小水,采取直接出走的办法离开的,回了娘家,韩广来找过,没闹起来,差点被挨打,恨恨而去,到现在就是偶尔来看看孩子,也是间接的,在城里等着,也想见潘小水见不到,仍有念想。

      望着天空的明月,我感叹地说:“人长大就不好玩了,事多了,烦恼多了,什么事都是在斗争中实现愿望,如愿的,未如愿的,又无非是转换了一种全新的烦恼和枯燥,什么是人生的乐趣呢?”

      忽然潘小水拍拍我小声说:“别吭声,来人了!”,我急忙落下目光四处打看,果然坝上有走近的黑影和脚步声,有人来了,是过路的,待那黑影和脚步声又远去,我们才结束宁静。河水,“哗哗”地小流,虫子的叫声如此凸显,乱得让我想起这水边的草。

      我说:“走了!”,潘小水说:“不知道是谁?”,我说:“管他谁呢!”,潘小水说:“要是附近的人,听出来是我们两个在这玩,还不要说我们坏话了?”,我说:“说就说百,哪有那么巧,这条路北通‘宿雁山”,南过淮河桥,南来北往的,多远的人都有。”,如此说,潘小水放下心来,被打断话题的潘小水更新了一个风格,她突然煽情地说:“你爱我卟?”,我仓促地回答:“……爱!”,潘小水说:“那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我说:“这么时尚的话题,从来没说过,不习惯呢,说不出口!”,潘小水说:“那你心里有没有‘爱’我?”,我说:“有!”,潘小水甜蜜地依偎着我。女人问答式的答话也能陶醉,我今天多一见识,虽然我不知道怎样才叫“爱”,但看到潘小水一副陶醉的样子,思考着“离开后比较想念”可能就是爱?怎样想才算达到了“爱”的标准?随便一想肯定不是……

      今天地上捡一张小报说“农村人偷情多不容易”,像我们,正常恋爱也着实不易!

      天空中发现了流星,潘小水稍高嗓门地说:“快、快、流星,快许愿,流星……”,我不以为然地说:“现在流星比小时候多多了,见的不见得是真正的流行,要知道人造卫星美国一个国家就两千多颗,对着卫星许一点也不神圣!”,潘小水没有说人造卫星的事,只是说:“我姥说,夏天的夜里看到流星许愿,能实现,第二天还能捡东西。”,我说:“我也听说了,我听的是,看到流星把腰带系起来第二天能捡东西。”,潘小水说:“那把你腰带解开,等流星呗!看明天能不能捡到东西?”,……

      第二天,村子里连英给我稍信儿说:潘小水在潘河松坡山上等我,让我过去。等我?怎么让连英来稍信儿,什么事,昨天不是刚见过,这不是公开了吗?我故作惊讶地回答连英:潘小水?她找我什么事,有事怎么不到家里来呢?就理所当然的去。连英笑着去了。连英算和潘小水家粘点亲,说来扯的拐几拐的亲,土话说“驴尾巴吊棒槌亲戚”!

      瘦瘦身材的潘小水坐在凹里一棵松树下,远远看如一只受惊的黑丹顶鹤,时不时引颈高看,潘小水的脖子看起来有比一般长点的特点,不知是我的感觉还是她穿着上的问题,和她站在一起,总感觉她下颌到锁骨之间的空间大,能容下我一个脑袋的阔度,也是我觉得她显精神和美的地方。

      潘小水站起来说:“老公!咱俩的事我家人知道了,我就奇怪谁说的,我妈也不说,肯定是昨天夜里过路那个陌生人说的,一准是附近的人,肯定没走偷听我们说话了,骚死人勒,我妈听说不愿意了,要去你家要个说法呢?”

      我说:“农村人谈个恋爱真不容易啊!”,潘小水说:“别说那没用的。”,我说:“他们会不会吵起来?”,潘小水说:“不知道!”,我焦虑地说:“这可怎么办,这下事可闹大了。”,潘小水说:“以后我可没脸了,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后悔卟?”,我说:“就是往一起走,努力呢,后悔什么?只是现在被逼了一步,不逼还不是自己宣布?”,潘小水说:“老公!就听你安排。”,“老公”二字,天下难抵啊,我说:“咱们过去看看去,别让他们失控了。”,潘小水说:“你先走,我随后来,我只当来找我妈!”,我说:“好!”

      刚到院墙外就听到家院里人声慷慨:

      “……按说,有闺女就有嫁人的一天,也不是做父母的刻意,现在是新社会,两相好,谈得来,合得拢,光明正大来往,也不多说什么,偷偷摸摸的算啥,传出去我们还怎样做人,你我这做父母的脸往哪搁?”

      “老嫂子,你别听人瞎说,走到路上碰见说几句话也是有的,东西两庄谁不认识谁呢,又是年轻人,多说几句不见得他们就有这个意思,孩子们还小,暂时家里也撑不起来给他办事,往后推一推,家里预备齐了,再给他们张罗。”

      “话不是你这样说的,富的富办,穷的穷置,穷人就不结亲了?你们还得了便宜讨乖呢,我闺女也不是嫁不出去,用不住来求送,只是你孩子做事要负责呢。”

      “老嫂子!你可别信口侮人,我家孩子什么事我都掌握,我从来没听他提过你家小水。”

      “你也不用替自家孩子说话,我要见人再说,孩子们做什么事,怕是不见得是你我都清楚,前找几个人帮忙来家插红薯,来插一趟红薯帮个忙就把我闺女给骗跑了,原来去就别有用心,真不亏是啥样老子教啥样孩子。”

      “你也别说话恁难听,纵是真的也是两厢情愿,一个大活人能给你背到潘河湾不成?也用不着血口喷人。”

    ……

      正附墙倾听,欲进未进两难,身上突然被拍了一把,一惊,看是潘小水,我说:“怎么办?不敢回呢,爸还没回,事大着呢!”,潘小水说:“我过去!把我妈拉回家。”,说罢拌到我脖子附耳说道:“晚上咱去‘老地方’商量商量!”,我说:“干脆我也不用回去了,就去潘河湾等你吧。”,潘小水说:“好!去吧!晚上见。”

      我老早去了潘河,潘河湾的下午真美!

      浅浅的潘河,湾处是细细的沙滩,愈靠近水流,沙粒愈大,至水流边沿,已是分明的大石块了,过度十分自然,但也不全是这样,一片一片,有的是整面积的大石块,有的是整面积的细细沙粒,一律是平平整整,直没水沿,没在水中的石块,经年久月的,浸满轻绿的膜藻,摸上去石头光光滑滑的的,若是赤脚过河,踩着这样石头是很危险的,很容易摔倒,而那段细沙铺覆的岸面,清冽的河水,幼年的小河蚌在浅水的沙底,蜗牛一样立起来半插在沙面上缓慢行走,身后是一线长长的沟痕,若站在水旁能看得清清楚楚!小时候我们会把它们捡起来玩,扔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大石块堆积的滩面又可以捡到“化石”,能在地面写字……

      躺在沙滩上,看飞霞敛艳,暮色掩来,换了天色,潘河的沙滩开始凉津津了,是凉还是夜露,分不清楚。

      潘小水躺在我怀里笑道:“老公!咱们‘私奔’吧?”,我说:“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再说难听了!”,潘小水说:“最初还不是你说的,臭嘴,被你说应验了。”,我说:“难道不能换一种说法?”,潘小水说:“换什么?”,我说:“准确预测!”,潘小水说:“预个屁啊!”。我说:“咱们去哪?”,潘小水说:“去深圳!”,我说:“去厦门吧!”,潘小水说:“厦门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地方也不熟。”,我说:“去哪都行!”,潘小水说:“走时找个人给家里说一声算了,自己说肯定不行。”,我说:“好!”,潘小水释然地说:“远走高飞喽……”,我唤了一声:“老婆!”,潘小水说:“干嘛?”,我说:“来,让我亲一下!”,潘小水撒娇似的说:“嗯”,闭了眼凑了过来,我就在潘小水嘟起的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分开就看她美丽的脸庞,许久潘小水慢慢睁开眼,我们突然相视大笑起来,紧紧地拥抱在潘河的暮色中……

                    …………完…………

                        2017年5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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