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奋斗了不止十八年，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

领导办公室里谈话的声音飘了出来，如果没听错的话，那其中有两个字是“奋斗”。

我奋斗了这么久，不也还是什么都没有。一个部门负责人说。

可我，奋斗了不止十八年，又是为了什么呢？

突然想起来，麦子在2007年写的那篇《我奋斗了十八年，次啊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三年以后，李纯又写了一篇《我奋斗了十八年，不是为了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在网上，两篇文章也颇有非议。

初中本打算辍学的我，因为一个电话，父亲替我做了一个决定性的选择。这个选择让我走到了上海，站在现在这个地方。我拥有与即将拥有的，自那时起便慢慢开始改变。

2009年夏天，天气很热，结束中考的我和父亲在地里浇地，裤管卷得老高。我扯着嗓子朝地那头的父亲喊：改到下一畦吧，流到头了。父亲抡起铁锹，黝黑的皮肤在日光下发亮，我离太远看不见，但想象的到。

浇完地收拾水带的时候，父亲的电话响了起来——那时父亲买的第一个手机——现在已经不再用了。镇里一所学校打电话建议我们去复读，还“诱惑”父亲说明年一定可以考上。我不当回事，甚至怀疑是不是诈骗电话，但是父亲信了。做决定的过程我都不能再记得清楚，但学校的车子来接我的那一幕尤其清晰。我记得那天我坐在水泥石台上，穿着姑姑给的已经褪色的粉色短袖，短裤也是姑姑送的，手里端着母亲做的面条，你若见过那时的我，怕是如何也不相信和现在是一个人。

我不舍得离开家，那是我第一次读寄宿学校，没有家人每天的陪伴，也是那时候，开始长大。

那一年，记得最清楚的三件事：第一件，交学费。每次我都是交的最晚的那一个。因为穷，每每觉得自己揣在身上的不是别的，而是父母半年甚或一年的心血。那段从教室走到财务室的路，我总是走得很慢。我拥有的不多，但一直在努力争取。第二件，父亲母亲第一次来学校看我。我像个丑小鸭，在人群中一点都不起眼。换上母亲带来的新衣服，看着满足的父亲，竟有一丝骄傲。那时我对未来并无设想，只是做该做的事情，莫要家人失望。第三件，想家。在学校的时候，常常念及家里的人，却不能每日回家，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常常落泪，不知和着面条吃下去的眼泪有多少。

那一年，过着没有白天黑夜的生活。晚上一点半做完卷子，早上四点半起床，鞋带都顾不上系只为多争取几分钟早读的时间——那时候的早读还是两个小时。我坚信：努力下去，想要的东西总会来，而奋斗，是唯一可以得到的方式。

我十分乐观，让人怀念，可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乐观的人早已为了融入大人的世界，浑身蜕了一层皮，再无治愈之法。后来我考入高中，带奖学金。一定程度上，我怨过父母，怨过我出生的那片土地，怨过河南省90万考生，可最后，我所能做的，只是奋斗。

如今的我，拿着不足5000的工资，租着由厨房改造的隔断房，剩下的钱自己存着。我奋斗的意义是什么呢？

去年，因为生了小病去做手术，术后医生说尽量不喝咖啡，不吃海鲜，不吃刺激性的食物。于是，我便再也不碰和咖啡有关的东西。若是从读书开始算起，我奋斗了可不止十八年了，可我，真的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不是我不喝，是我不能。或许，我们坐下喝个娃哈哈？

父亲说，跟母亲结婚的时候聘礼是600块；而现在，在农村结婚再少也要给女方十几万，不包括其他的金银首饰等等；

父亲常常因为买到了一条几块钱的裤子满心欢喜——他最近买的才五块钱，虽然我会告诉他那个料子真的很差，他还是心满意足；而我试那条几十块的裤子的时候，只觉得痒得慌；

母亲觉得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因为有父亲，有我，还有弟弟。

而咖啡，早已不是身份的象征。

我呢？我到底想要什么。我奋斗了不只十八年，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但是，我想和你聊一聊，你这十八年，过得可好？可开心？

你跟我讲些你的故事吧，让我好好听听。

2018年9月2日  洛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