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草地上开始冒出奇奇怪怪的花,卷着细小的沙,五颜六色地顶出泥土,花茎很长,一下子窜到天上,又变得很粗,有的还是花骨朵,直挺着待放。花叶上还有娇羞的雨露,顺着细致的脉纹,静静地流淌。河面上突然蹦出了巨大的蘑菇,黑黑的顶,雨伞的模样,一张一合,把整条河流都吃了进去,随即又涌出一个女人,白色的裙子,白皙的皮肤,白嫩的面庞。
他身体一抖,醒了过来,裤裆里有些湿,他慌张地抓了一把土抹在了裤子上。
美丽也到了,她穿着红绿花布衬衫,灰色的尼布裤,扎着小马尾站在他的身旁。他立马若无其事的站起来,拿出柳条花冠。
“给你准备的,戴上看看。是花漂亮还是你漂亮。”
“你真讨厌。”美丽接过来,娇羞地把它戴在头上。“你编的还真好看。”
“还是你好看。”
戴着花冠的美丽就像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变成了刘五的公主,美丽走过来靠在了他的怀里,他下意识地弓着身子,生怕自己带土的裤子把她弄脏。但是美丽那虽然隔着衣服的身体也给了他极大的冲动,他感觉自己又像被太阳烫过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膛。穿过衬衫的扣眼,他看到了美丽随着呼吸起伏的双乳,白的透亮。细嫩的柳条抚着他的头发和肩膀,撩得他心里直痒。
刘五的手在美丽的背上像跳起的弹簧,无处安放。他恨不得撕开衣服,把世界都搅得一片混沌,让针扎的心见见阳光。
“你想去城里吗?”美丽抬起头,不大不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把刘五印在了里面。
“去啥去,没啥好想的。”刘五被美丽从冲动中拉了回来,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骗人,那你看我想啥?”
“你想啥?”
“我就想和你喂猪,放羊,生一堆孩子。”
刘五哈哈笑了起来,跟她在一块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才是幸福村最幸福的人。
这个河边就是他说的老地方,小时候,他俩没少吃河里的鱼,长大后,躺在这片草地上,刘五拉着美丽的手,顺着河面望去,能看到牛郎和织女。
但是横在他俩之间的不止有鹊桥,还有村长,和村长的儿子。幸福村人们的生活好像有两条线,一条是挤破头也只能看运气的城市,另一条是放下期待脚踏实地的小村子。有的人每年都在期待念出的那个名字,也有的人早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但对于村长来说,他都想要。
村长知道自己年龄大了,不可能有去城里的机会,但是他把所有的希望寄托给了儿子。
我那是让你过的更好。
这是村长对他儿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每年城里来人的时候,不管年轻的年老的,他都会叫他们领导,并偷偷塞点东西。鸡蛋不好拿就塞鸡蛋饼,牛肉太大个就送牛肉干,总之什么东西都给过,但是多年过去了,他儿子的名字从没念到过。他总会骂骂咧咧怪儿子自己不争气,但又会忙前忙后帮儿子争取着一切。包括儿子喜欢的女人,美丽。
村长的儿子小名叫李蛋,但是长了个细长的脸,白白嫩嫩的,皮肤细致地像个姑娘,说话声比鸟叫都小。村长没让他干过农活,没下过猪圈,也不知道韭菜和葱的区别。虽然李蛋不需要什么本事,但是村长总怕自己走的早,就弄了个唢呐乐团,唱唱红白喜事,想着以后交给李蛋,也好养活自己。结果来的年纪都不小,其中就有美丽的爹。
李蛋第一次见到美丽,是她陪着她爹来村乐团的那天,天上下着小雨,披散着头发的美丽穿着一身黑布线衣,架着父亲,站在村长家的院子里。村长边吆喝着,边比划着唢呐曲子。美丽四处打量着村长的家,心想也没啥不一样的。李蛋就站在屋门口,他发现了这个扭着身子张望的姑娘,灵动的躯体在雨里闪闪发亮,那豆腐般的脸在和美丽对视的一刹那,唰的一下子变成了熟透的西红柿。他没见过什么女人,他也不想再见其他女人,他爱上了她。
他立马就告诉了他爹,村长当然是不同意的,就算去不了城里,自家儿子也是要门当户对的,一个吹唢呐家的闺女,根本配不上。李蛋有个倔脾气,他竟跑进了猪圈,用他纤细的手在猪食碗里翻腾个不停,从没有见过他的猪,一下子吓的哼唧个不停,在不大的圈子里跳上跳下。村长心疼的不得了,只好依了他。
提亲那天,村长穿的很正式,梳着小油头,在圆圆的脑袋上打着卷,还专门带了一把崭新的唢呐。美丽的爹听说闺女被村长的儿子看上了,别提有多高兴了,但是美丽压根就不记得李蛋是谁,也不记得那一眼,更不想一辈子都重复那一眼。
她哭了一天,拿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着她爹把唢呐还了回去。她爹只好说闺女还小,大大吧。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是李蛋不甘心,他等得起,村长也等得起。
刘五不行,他要去找李蛋,被美丽拦住了,为了她爹的唢呐。
你先来娶我。
这是美丽给刘五的办法,也缓和了刘五的情绪,他才不管什么小白脸小黑脸,谁也不能抢走他的美丽。
刘五和美丽在河边待了一下午,河对岸村庄的烟从一个个小房子里往外冒,没有风的打扰,那带着饭香的味道直溜溜地飘上了天,把暗沉的云喂了个饱。
天色晚了下来,刘五又问了一遍。
“咱俩的事儿?”
“来年十八,娶了我。”
刘五握紧了美丽的手,像握紧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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