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怀念

                            怀念我一生的财富……

   

春天的怀念

阳光煦暖，花开满山的春天又来了！

      春天又来了，难免叫我怀念。万物生发啊，生发的也不止是生命，还有病……

      那年，春日的阳光也很温暖，院子里的小草刚刚探出头来，土地也变的松软，冬天堆积的雪堆正好化成水，到中午的时候，院子里的土壤还能散发水气呢！我俩午饭后，爸爸说：“到院子里坐坐。”门口只有两阶台阶，春光明媚的天空下，他以为自己也是春日里的生发的万物，挣开我的手想自己走下去，坐在台阶上。结果一个踉跄栽倒在泥土里：“这他妈的……衣裳也泥了”。我忙着搀扶起来，他看到我满眼的泪水，马上安慰道：“不哭！不哭！”

春天的怀念

      为了证明自己还健朗的身子，他轻飘飘地、一步一步地“飘”到院子的南边：“今天上厕所哇”（农村的茅房都在院子的一个角落）。我说：“我扶你进去，你扶住我”。他倔强的哪里肯让女儿陪着上厕所，让我在外面等着（妈去陪晚期的姥爷了）。春日里正午的阳光温暖的刚刚好，站在院子里遥望天空：真高、真远、真蓝……爸爸顺利的出来了，嘴角稍稍一笑，好像是完成了一件特别艰难的事，得意极了。他一定想在阳光下继续叱咤风云呀，抬头看看天，一样的蓝；飞过去的鸽子，依旧划着优美的弧线；耳边依然有汽车驰骋的声音。可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要使尽全力。宽大的睡衣里装着爸爸羸弱的身体，偶尔风起时，裤腿便被吹出两根又细又长的棍子。他多想再走在大街上，像从前一样：目不斜视，步伐坚定有力，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随步伐大胆的晃动着，迎面走来二虎大爷或宽姨夫，开始咿咿呀呀的学着哑巴打招呼，更甚时还能学小儿麻痹走路……

      黑豆（哥哥养的藏獒）突然看到许久未见的主人，发出了“汪！汪！汪！呜……呜……”，黑豆也知道，它眼前的主人已然不同从前，歪着脑袋不停地呜……汪……，伤心了好一阵子。爸爸天生周到，躺在病床上也在和我聊家里家外的事。

      他用尽力气问：“黑豆喂了吗？”

    “没，它咬我。”

      “那饿的能行？你去准备吃的，我喂……”

      越是这样越自责，照顾不好爸爸，也不能叫他安心度日。黑豆看到爸爸来了，高兴的站起来：汪！汪！高大威猛的黑豆听到爸爸说：“停停儿”，它又安静的等着开门与主人亲近一下。可能是天生的勤快，以至于一辈子能做完的事，他50岁之前就完成了，所以老天爷就想：你该做的都做完了，回来吧！他的眼睛比身体还苍老，大约看出去也是模糊不清的景象，却一直看着黑豆吃完……也许他在想着不远的以后，这里将是他不存在的家。

春天的怀念

      爸爸生前没有蹲在地上靠着床的照片，可这个场景就深深的刻在我的脑中，以致后来想他的时候总是想起他蹲在地上，半坐半倚。有时候喝一壶茶，有时候干脆抽起烟来，有时候是端着一本书……他坐着的时候我就坐在他身边，他蹲着的时候我就一起蹲在那儿。火炉上时常放着汤、牛奶，等他喉咙的“闸”开的时候就喝点。后来，后来终于喝也喝不下了。

      端来牛奶：“爸爸，喝点吧！”

      “喝不下，不是刚吃过饭吗？”他蹲坐在床边，双手抱腿，头无力地放在双臂上，又缓缓地抬起来问我。其实，这个时候的爸爸恍惚到一天没吃没喝也记不得了。又说：“哦，今天还没吃了”。喝下去又吐出来：“不是不吃，是胃不要了”。

      他的一生都在帮助别人，谁家媳妇儿生病了又没钱治病，他发动村民募捐；谁家的羊被逮住了（牲畜只能圈养，否则就会被专人拉走）也要找他说情；他更是一家人的顶梁柱，虽然言语粗厉，但都为弟妹着想；家里的盐都是他买回来……这样的一生太累了，老天都不舍得他再受苦，所以早早的召他回去，儿女的事由儿女去吧，生意的事由生意去吧，妻子也顾不了了，老母亲……老母亲怎么办？最后交代哥哥替他尽孝。好像是迎来一场早就知道的离别，不管你的心有多疼，不管你的眼泪又多苦，不管你舍不舍得，终究是来了……

   

春天的怀念

年轻不好，懵懂无知，孝敬父母这类事做的太差。我多想那一年半的时间重新再来，一定把他当成孩子，我承担一切，他只需要做个听话的孩子，直到让他满意地离开……

      那年的春天过的又快又慢，快到我们相处的时间不能用日子来估算，慢到每一分钟都是苦痛！我们分别的事实已经不用再希望什么，等着、熬着……农历二月十八日的前一天下午，哥哥带着茶叶回来，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和我说着话，我们剪了指甲、剃了头发，还洗脸洗手。待我收拾的时候他安静的打了个盹儿，忽然间抬起头向窗户看了看：蓝天像洗过一样明净，飞过几只乌鸦……

              谨以此篇，怀念已逝五年的父亲！

                                      2018.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