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好妈妈

文/扬帆

做个好妈妈

和肖先生的婚姻，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像是一场儿戏。

我们2002年腊月二十六经媒人介绍认识，2003年正月初四摆酒结婚，前后一个星期，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就签下了一辈子的盟约，不得不承认这是独青春年少才有的无知无畏的勇气。

结婚时我二十岁，刚好到法定婚龄。顺利拿到结婚证时，我还迷茫得如做梦一般，感觉一点都不真实。

究其根源，还是年龄太小而又长年生活在闭塞的山村，没见过世面，见识短浅。以为结婚以后所有事情就能随心所欲，我想要的不过是不受任何人管束，完完全全的自由。

从小到大，父母的谆谆教诲就是教我毫不反抗的顺从，稍有反心就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每天耳提面命也就两个字：勤劳。

为了达到他们的期许，我五岁开始煮饭，扫地，稍大些了上坡打猪草，在家煮猪食喂猪，剁猪草时不小心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疤父母觉得理所当然，从不过问，从不心疼。

小孩子的天性便是贪玩，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和小伙伴一起在邻居家看《新白娘子传奇》忘了时间，天黑了才回家，而且忘记了采桑叶，那时候家里每年养蚕，只要在家，那些只会匍匐着爬来爬去，或者仰着头扭来扭去的虫子就归我管了。

进门时我尽量不发出声响，看到妈妈在烧火煮饭，讨好地走过去喊了一声妈，爸爸唬地一棍子就打到背上来了，我顺着灶台抱着头蹲下来，不哭不闹，我知道是我做错了，应该受罚。打吧，身体上的疼痛忍一忍，总会过去的。

或许我的倔犟彻底惹怒了爸爸，他扯过一个背兜，大吼：“蚕快要饿死啦，现在去，一个人去给我把桑叶摘回来，马上！……”

山村的夜晚，除了狗啊虫啊的叫声，一切都是静悄悄的，那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乌云遮住了亮光，藏起了美丽。我，一个九岁的女孩，独自走在弯弯曲曲远离人家的山路上，腿脚发软，欲哭无泪。

至今不记得当时到底有没有摘得桑叶回去，反正那晚以后，我大病了一场，高烧说胡话，嘴里一直念叨“怕，绿眼睛，黄脑壳”……往后的许多年，我特怕晚上，怕黑，一个人的晚上，关了灯，觉得周围全是绿眼睛，全是黄脑壳，一点点声响都能从睡梦中醒过来。

从那个时候起，对父母，我除了怕，可能还多了那么一点点恨，只是苦于无处可去，我必须依附着他们，才能读书，才能长大。

妈妈在广东打工的那几年，我的日子更难过了。爸爸农活抓得紧，特别是收稻谷的季节，早上三点过起床，他去田里割稻谷，我在家煮饭，煮猪食，天亮吃完饭后，我也跟着去割稻谷，往晒场里背。

也会割到手，爸爸看都不会看一眼，自己用布条包好继续做事。一次把小指头割了半块皮下来，血流不止，疼得直哭，一时半会儿是做不了事了，爸爸急得脸都红了，冷笑着说我就是故意的，为了不干活。

其实做事惯了，并不觉得辛苦，让我难堪的是，那些年爸爸舍不得为我买一件衣服，小学五六年级时，不管冬夏，我就一套校服，而且屁股都磨破了，自己又缝起来。

在学校，我是班长，成绩总是第一，可爸爸不关心这些，他一门心思想着的是多赚钱多攒钱，只进不出，死抠。

那些年通讯不发达，电话机都很少，联系只能写信。妈妈寄过一次衣服回家，全是她不穿的，没有一件是为我买的，费尽心思找了几件我可以穿出去的衣服，爸爸却是怎么都不同意我穿，说是要给妈妈留着。没关系，继续穿校服呗。

只是在人前越来越自卑，别人都光鲜亮丽，只有我，灰头土脸，破破烂烂，丑不拉几……

最难过的是上初中以后，因为在另外一个镇上，只能住校，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女孩子大了，有必须的东西要买，妈妈写信从不提醒，爸爸更是不会问起，我只能从每星期五块钱的菜钱里面省。油水不足，又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加大，下个星期从家里米带得多了些，爸爸又不开心了，追着我问是不是拿去卖了……

2000年初中毕业考试以后，学校开始收中考报考费，中专，高中还有师范费用各不相同，回家和父母商量，父亲满脸愁云密布，明显不想让我再继续读下去的意思。就这样，我连中考都没有参加就告别了学校，既然打算不上学了，能省下报考费用也算是为父母省下一笔钱。

带着和父母的隔阂与埋怨，我结婚生子，继续人世里水深火热的生存。孩子一天天长大，我却只能远在他乡。我明白孩子们内心深切的渴盼，盼望着至少有老妈在身边陪着他们成长，可是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们更好的读书，吃穿用度不至于比别的孩子差太远，我不得不时常远离家乡千八百里。

身不由己苦兮兮，开始理解父母当年的难处。

爸爸一生多病，就想着趁自己身体健康时多赚钱多攒钱，他们是穷怕了，生怕一不小心又过回无米下锅的日子。

穷人容易残忍，富人常常温柔。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都一样。

我理解父母的难处，但我不赞同他们的做法，对自己的孩子，我不能陪伴左右，但我尽量天天打电话，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多关心，多鼓励，我希望他们能活得阳光自信，不受生活的牵绊。希望他们多年以后说起我，能一脸幸福，笑成一朵花。